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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上她打量别人,自然也被人围观个彻底。
那些人都寻思傻子来干嘛?上工?还是来偷粮食的?不过看她挺着个肚子,衣服除了补丁就是补丁也没个口袋,估计也没个地方藏,所以也不去管她干嘛。
莫茹还要继续扮演傻子,这样才能自由活动,也省了和人打交道的麻烦。
周明愈看她来有点惊讶,还想让她回去歇着。
莫茹拉着他去一边商量。
她想让周明愈单独找个地方干活,他割麦子她帮忙收,反正地里都是麦子,一个颜色,她作弊也不容易被发现。周明愈有点犹豫,她再在保证会小心他才说去问问队长。
这时候大家已经累了,有人吼一嗓子,“歇歇抽袋烟吧。”
老农民累了歇歇抽袋烟是天经地义的,老天都不管地主也没辙,那队长更不能管。
不过这时候麦地里晒得焦干的,必须要小心,所以他会吼:“都机灵点,起了火儿全家跟着饿死吧。”
大家嘻嘻哈哈地都说小心,然后去离着麦堆远点的地上围坐抽烟。
女人们也歇歇喝口水,光明正大地搓一把麦粒一边吃一边聊八卦。
这会儿除了麦收就是聊除四害,你家抓几个耗子,昨晚你们抓多少老奸儿,很少有人说蚊子苍蝇。因为那东西不好抓,蚊子晚上哼哼,苍蝇白天嗡嗡,谁也没那功夫守着。就老奸儿因为夜盲晚上看不清,大家一起去照、捅,尤其那些空屋子、树上,真是收获颇丰。当然也少不得被人抱怨叮叮咣咣的,害得别人没睡好。
周明愈看周诚志和爷在喝水说话就过去,“二大爷,我跟你申请个事儿呗。”周诚志在自己亲兄弟里排行二,比周老汉儿大俩月。
周老汉儿看了他一眼。
周诚志道:“红鲤子今天表现不错。”
周明愈就道:“二大爷,你看大家都挤在这里一会儿一歇歇,干活也不那么上紧儿。不如分开,几个人负责一块地,大家比着赛干得还快。这收麦子得抢,今天看着大日头,保不齐明天下雨呢?还是得快。”
周诚志点点头,“红鲤子说的对。”
周明愈趁机道:“我看那边也熟得很厉害,我和三哥带着二嫂、三嫂去成不?”他娘带着妇女们忙夏管呢,她干农活也是好手又有威望,周诚志让她看着,省的那几个妇女偷懒溜回去带孩子。
周诚志看了他一眼,又瞅瞅那边的周明光。对于这兄弟俩,周诚志现在评价还算不错,周明光小时候耍滑头偷点懒,大了以后改好很多,干活也算扎实。而周明愈从前虽然干活算是个好手,可架不住二愣子犯蠢。现在倒是好了,肯扎扎实实在二队干活,给自己家挣工分。
不过还得有老人盯着才行,他就对周老汉儿道:“你也去吧,正好给这些偷懒耍滑的东西打打脸。”
周老汉儿自然更乐意,就拎着镰刀带着儿子媳妇去另外一片地。
刚走到地头上,周老汉儿还跟周明光说话,莫茹一眼看到麦地里有个土黄色的东西,毛茸茸。
定睛一瞧,竟然是只野兔子,正趴在那里啃地里掉的麦穗!它那棕黄色的皮毛和麦秆很接近,如果不是她眼神好都看不到。
好肥硕的野兔!
她心头一阵狂喜,扯着周明愈喊道:“野兔子!”
被她冷不丁这么一喊,那野兔惊得傻了一样慌不择路乱冲,却被密密麻麻的麦秆撞了个跟头。周明愈嗖的一下子合身扑上就把那只坡兔子给摁住!
周明光愣了一下也跳过去帮忙,拎着耳朵将它给提溜起来,惊喜道:“好家伙,怕不是得有十来斤沉!”
可就算张翠花一身毛病,格外偏心小儿子,丁兰英也挺知足的。
自己在娘家吃不饱,哪怕干活和哥哥弟弟一样多也要一直吃稀饭留干的给男人吃。现在她们妯娌和男人一样,不像别人家男人吃干的女人喝稀的。而自己也不算勤快更不算手巧,可只要把活儿干了好坏的就那样,婆婆也不会指桑骂槐,更不会给穿小鞋,比村里其他婆婆待媳妇,她觉得挺好的。
除了对红鲤子有点没原则,言听计从可能会惹祸以外,她觉得也没大病。
更何况现在红鲤子看起来也改好了,那就更没毛病。
不过显然张够还转不过脑子来,也就背后嘀咕当面从来不敢如何。
要丁兰英说张够之前也好好的,并不和哪个攀比吃穿,自打莫妮儿不傻的这两天,她发现张够就有点露苗头。昨天说崴了脚回来歇着,她就知道张够耍心眼,她有心劝两句又不大好开口,寻思也没啥大不了的,有婆婆压着呢。
等周老汉儿和张翠花去了场里,就见儿子打着赤膊正在用夯具夯实地面,晌午天热,他身上汗晶晶的,一身流畅的肌肉十分漂亮。
张翠花开始心疼幺儿子了,“红鲤子,你怎么自己弄呢,让你三哥一起。”
周明愈笑道:“我力气大,做这点活儿一点都不累。”
周老汉儿叼着尺长的烟袋锅子绕了一圈看了看,道:“咱家也是好盖个屋儿,等老四结婚老三和小五家再添丁口,家里住不开。”
张翠花知道老头同意了,“申请宅基地没问题,这本来就是咱们的地方,就是没有材料,木头砖石的都没有呢。”
周老汉儿吧嗒着烟袋锅子,“人工有队上帮忙,那些材料,去问问大哥和四弟家,再问问队长,能不能从队里支点。”
周明愈一听他爷娘同意,立刻献计献策,“爷,队里该咱家钱,不能抵材料?队里也有成材的树,还有存的秫秸……要是给口锅也行啊。”
张翠花一拍巴掌,抵账好!省的年年被该那么多账,“队里从55年底就该咱们一些账,也是该平平了,天长日久别到时候黄了。”
周老汉儿吧嗒吧嗒烟袋,点点头,“就这么办吧。”
那些工分根本拿不回来,一年年越欠越多,最后肯定是不了了之的,既然拿不回来不如就用材料换。
铁家什儿可能没,但是盖房子的材料,还有生活用品,像缸、瓦罐、瓦盆这些,也可以要的。
莫茹一听心思也活动,要是有个大缸,可以腌各种咸菜泡菜咸鸭蛋的,她空间保鲜啊,放进去也不怕坏,可以一直吃!
她寻思不能只要泥瓦盆,最好有釉面的,要是有瓷器更好,当然瓷器只是做梦了。
这时候乡下卖的基本都是泥陶瓦罐瓮缸的,釉面都少,更别说细腻的瓷器了,家里吃饭的碗都是哑光粗瓷的,盛水的汤罐都是黑色泥瓦的,只有个咸菜坛子是例外釉面的,因为泥瓦的会被腐蚀。
瓷器那估计只有大队长家有了。
见爷娘同意了,小夫妻俩干劲十足,莫茹又主动提出在家里帮着看孩子、做饭、喂猪、喂鸡、管理菜园。她觉得这都是小意思毕竟有空间帮忙,可把张翠花给吓一跳,一个正经人都忙活不完,她一个七岁脑子的傻子还挺着个大肚子,怕是有点悬。
不过张翠花也没说什么,让她不要着急,孩子摔不着就行,先管做饭,别的都好说。
下午日头还老高的时候周明愈和三哥帮着周老汉把打麦场压好,晾晒一下午明天就能用,周明愈就继续去新家那里和莫茹俩忙活。
日头西斜的时候,周老汉儿叼着烟袋锅子去找周诚志,两人继续去巡视他们二队的小麦,观察成熟状况。
周诚志是周老汉儿的叔伯哥哥,两人年纪差不了俩月,从小感情就比较要好。日本鬼子进村那些年,大家互相帮衬拉扯建下了深厚的感情。不过这些都搁在心里和行动上,俩老头儿从来不会挂在嘴皮子上。
周诚志当二队的生产队长,周老汉儿就是他的铁杆儿军师,兄弟俩商量着怎么种地才能多打粮食,怎么记工分分活儿才能让队员少抱怨,方方面面没少操心。
周诚志得空的时候也没少去麦地晃悠,对于自己生产队那二百亩小麦的成熟状况那是了熟于心的。那几块因为缺水干旱会先熟,那几块墒情好颗粒饱满会晚熟几天,麦收时候怎么安排错开等等,心里都有数。
转了一圈,俩日常严肃的老头儿脸上也有笑模样。
二队两百亩麦子成熟的情况不一,有早熟一些的有的还得等些天,这样更好,免得一天熟了收不迭。蚕老一时,麦熟一晌,早上看着还发青的麦子一个毒辣的晌午之后可能就金黄一片,熟过就会爆粒子根本等不得。
初十的时候周诚志就已经做过动员会,让饲养员喂好牲口,各家把镰刀磨快磨好,老娘们都不要走门子串亲戚,好好给男人做点吃的养养膘,等麦收的时候要打一场硬仗。
所以现在随时都能号令队员们开始麦收,不需要额外花时间准备。
周诚志笑道:“今年大丰收啊,比往年起码一亩地多收三五十斤,你看这麦穗,沉甸甸的。”
周老汉儿点点头,今年收成不好的麦地也比以往少,以往起码有五之一的地几乎绝收,干旱、虫害、麻雀、缺苗、冻害等等,各种麻烦侵袭着这片土地,一不小心就容易绝产。
“今年好啊,交了公购粮留足队里的,咱们庄户人也能多分几斤,起码能敞开肚皮吃一顿过过瘾,这都馋好几年了。”
两人笑起来,周诚志道:“走,今日去我那里哈两盅。”
周老汉儿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过年的时候镇上奖励那瓶儿还没哈完吧?”每年底镇上评选先进生产队,他们周家庄二队那是必须名列前茅的。
周诚志:“哈哈,哈哈哈哈,你知道就别说啦。”
路上周老汉儿就讲自家要申请盖房子的事儿,“孩子多了,老四还没地娶媳妇,小五两口子也要生孩子,家里挤不开。”
周诚志道:“这事儿我心里有数,等收了麦子秧完秋地瓜,我就组织队员给你家把屋子盖起来。”
又问他想盖几间,在哪里如何如何。
这个张翠花其实已经跟周老汉儿通过气儿,自然按照周明愈的说法来的,就在老屋那里,那地方不占耕地和自留地。
周诚志觉得那里有点偏,“你们前面不是有片空地?盖不了一圈盖三间正屋一间南屋还是行的。”
周老汉儿道:“后面地方大,以后老四或者谁要是想搬过去也成。”
两人又商量材料的事儿,周明光结婚的时候砍了菜园的两棵,现在家里有三棵合用的,再从兄弟家凑一凑能有两棵,周诚志家也能帮着凑一棵。缺了的他就想用队里欠的账抵,问周诚志行不行。
周诚志沉吟道:“要我说肯定行,只是树这个算公家大队的,没分给我们生产队得去大队长那里申请。像秫秸麦秸草这些我说了就算,今年割了麦子就多留麦秸草给你。”
正说着,就看到张根发领着他俩儿子满村子晃悠呢,拿着一个铁皮喇叭在那里满大街吆喝。
“各家各户,除四害,刻不容缓!”
“家家户户都要交任务,耗子、老奸儿、蚊子、苍蝇,都要交,谁也不能偷懒,不能与四害反/动派同流合污!”
“不交的就是蔑视毛/主席,蔑视社会主义!”
俩老头儿听见他的动静,原本脸上的笑模样都不见了,周诚志更是阴沉着脸,背着手走得步子很重,啪嗒啪嗒的。
周老汉儿寻思用树抵工分就是说句话的事儿,毕竟这树也是村里的都是大家栽的也要分给生产队,那他们生产队起码也得有四分之一。所以他用队上欠自己的账买两棵树,不是什么麻烦事。
他就过去和张根发说一下。
张根发见了他俩,立刻就开始宣传除四害的事儿,“哈哈,两位老周哥哥,你们二队除四害任务准备的如何了?各家各户拿了多少?”
周诚志差点骂他拿你娘个屁,麦子眼瞅着就要熟透,谁有闲工夫去拿那个东西?
周老汉儿笑道:“拿着呢,等麦收完了,拿得更多。”
张根发哈哈两声,“我知道,我知道,麦收是大事,可除四害也是大事不可轻敌啊。你们看,我给你们算一笔账,这每个人一年抓六十只耗子,六十只老奸儿,咱们周家庄就能抓96000只……”
“你可拉倒吧,要能抓那么多都不用养猪了,全吃耗子比什么都强。”周诚志没忍住。
张根发张了张嘴,“啊……我说二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觉得除耗子不是正事儿?”
周老汉儿笑道:“没这么说呢,都是正事儿。”
张根发就大声道:“这么说吧,一个耗子一年少吃一斤粮食,我们就能总共省十万斤!这十万斤,可比……”
周诚志道:“大队长,咱们总共才收多少斤粮食?要这么说那非得让它们都吃光了咱们一粒也没得吃才有这么多。以前年年也都有收成,也没被它们偷光……”
“周诚志同志!”张根发脸色顿时铁青,眼神不善地看着周诚志,“你这样是要犯错误滴!”
周老汉拉了拉周诚志,对张根发道:“行啦,大队长也是传达上级指示,咱们万分拥戴的,从打鬼子那时候咱们就没怕过谁,也从来不落后,现在打耗子嘛,当然也是不落后的。”
“还有老奸儿、蚊子和苍蝇!”张根发大声道。
周老汉儿就道:“都拿着呢,晌饭顾不上吃都拿苍蝇蚊子呢。”
张根发有了台阶下这才舒服点,周老汉儿就说树的事儿。
张根发立刻打着官腔,“这个嘛……周老哥啊,也不是我不给你批,这个事儿事关重大,得去镇上申请,得打条子……”
周诚志道:“村里的树有一半是我们二队栽的,我们分四之一也没占便宜。”
“二队长,你这话……”
周老汉儿立刻拉着周诚志就走,“大队长,这事儿晚上说,你先去宣传吧。”
两人往二队的场里去,周诚志气道:“就看不惯他那副嘴脸,小人得志的搅屎棍!”
周老汉儿叹道:“你啊,还是那么耿直,生这个气?”
周诚志道:“他估计不会给你批的,算了,别家再凑两根,以后用工分还他们,他们乐不得呢。”
周老汉儿就说再说,先打了招呼拿到宅基地申请,怎么盖就是自己的问题。
周诚志就去找了会计,让他把周老汉儿家的宅基地申请填好,今天去镇上汇报工作的时候就批了不用非等张根发。这时候大队长的权力还没有人民公社的时候那么大,很多权力都是直接归于镇上的,只要生产队长决定的,镇上基本就批了。
“空间!”说着就把那补丁摞补丁的麦糠枕头收进去,一眨眼又放出来,变戏法一样。
周愈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忍不住激动起来,“多大,能不能种地养鸡鸭鱼?”
莫茹笑道:“这么贪心,要什么自行车啊。”
她的空间有集装箱那么大但是要更高一些,里面空荡荡的,四壁硬邦邦挖不动不像能种东西的样子,她的人也进不去,估计也不能养殖活物。
虽然如此夫妻俩也高兴得很,周愈吧唧亲了她一口,“老婆最棒,储物空间已经极好,咱不太贪心。有了这个空间,以后我努力种田攒粮,你把粮食藏在里面,再饥荒的年月也不怕。”
莫茹还为周愈没个异能有点失落呢,周愈道:“你是咱家财政部长,当然要落在你身上。”
莫茹又高兴起来,搂着周愈的脖子欢喜道:“老天爷对我们太好了,咱一定要好好过日子,不能辜负老天的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