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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雁欢换了身衣裳, 走进秦家的花苑, 竟然一路畅通无阻,及至敲响房门,前来开门的是秦非然本人。
“怎么你亲自来开门?”
“雷公藤一事后, 我便将人都遣散了。”
这是柳雁欢第三次进入秦宅, 与前两次不同的是, 这栋房子对他来说似乎没有了禁地。
秦非然在厨房里煎着牛排,他的动作很熟练, 挽起的袖子透出一种休闲又慵懒的气质。
柳雁欢靠在门边,贪婪地嗅着越来越浓郁的香气。
“罗勒吃么?”
“一点点,不要多。”
等秦非然端着煎好的牛排出来时, 就瞧见柳雁欢正盯着他的书柜看。
出乎柳雁欢的意料, 书柜里都是些专业书籍:《华国的银行》《华国金融论》《申城金融史》。
落座后, 柳雁欢将一块牛排塞进口中,瞬间瞪大眼睛:“唔, 好手艺!”
牛排肉质鲜嫩多汁, 煎的火候也刚好,配上罗勒叶与香芹汁, 让多日来没有好好吃过饭的柳雁欢食指大动。
“说真的,我没想到......你还会做菜。”
“我很早就搬出了秦家大宅, 家中虽然有佣人, 有空还是会自己做吃的。”
柳雁欢颔首道:“原来如此, 我喜欢你......”
秦非然猛地抬起头。
“做的菜......”
“咳咳咳......”看着柳雁欢玩味的表情, 秦非然安抚住那颗震颤的心, 转移了话题,“你对柜中的书有兴趣?”
“唔......我只是有点意外,你的书柜里放的都是专业书。”
“不然呢?你觉得我应该放什么?我的小说?拖着这般大的产业负重前行,可不是只会蛮来硬干就可以的。”
柳雁欢着实感慨,那些身处高位的人,外人只瞧见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却不知道私下里他们付出了多少努力,所有运筹帷幄的气度,都不是与生俱来的。
“你呢?现在你搬出来了,可有想过后路?”
“我对韶华的业务渐渐熟悉了,不过韶华的香品太过单一,消费群体还是集中在富人,我倒是想将它再拓展一下,不过这个事儿,还要和外公商量后再做决定。”
秦非然默默点头:“如果给你一个机会自己单干,你会从哪方面着手?”
柳雁欢不假思索:“当然是日化香精,其实香文化存在于每个人的日常生活中,除了高档的商品,日化香精也是极其重要的一环,不过如今国内的产业,似乎没人留意到这个。”
柳雁欢看了看四周,忽然问道:“公馆有肥皂么?”
秦非然从洗漱间取出一盒肥皂。
柳雁欢打开瞧了瞧,忍不住笑道:“三爷果真支持国货,那洋人的利华肥皂把价格压得那么低,你却还是用国产的兴德肥皂。”
秦非然微微皱眉:“恶意降价倾销,并不是光彩的手段,更何况如今国货确实需要扶持,兴德制皂厂的老板与我乃是旧相识,为了突破洋人对技术的垄断,他耗费了许多人力物力,兴德的质量的确比利华的好。”
柳雁欢晃了晃手中的肥皂盒:“若是我有办法让兴德肥皂的销量增长呢?”
“哦?”
“如今兴德肥皂在质量上已经不输于利华肥皂,甚至比利华更加耐用,但是在价格大战中亦损伤颇多,当然这是在同色同味的情况之下。”
柳雁欢将肥皂递给秦非然:“闻着是不是有股子化学物质的气味?”
秦非然点头。
“肥皂是化学制品,气味确实好不到哪去,但是良好的清洁效果和纯一的色泽,让人选择忽略它那刺鼻的味道。”
“如果我将肥皂本身的气味,变成花香、果香、木香,情形便会大不相同了。”
秦非然若有所思。
“平日里使用肥皂较多的是女性,而女性对于美好气味的需求欲,也是非常旺盛的。如果兴德肥皂掌握了这项香精技术,就拥有了和利华肥皂最显著的区别。消费者喜欢的产品,自然也能够赢得市场。”
“我建议兴德要压价,却也不能过分压价,要知道肥皂有了香气,那便是款式多样的香皂,除了拿来用,也可以拿来送礼,多开发些别的用途。利华在华国的市场本就不稳固,冲击之下很难再像从前那样一家独大。”
秦非然一直静静地听着柳雁欢说话,直到柳雁欢说完,求表扬似的瞧着他,他才叹息一声:“你若是不单干,真可惜了。”
柳雁欢笑笑,握紧了手中的刀叉:“会的,会有这么一天的。”
秦非然禁不住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柳雁欢一惊,手中的肥皂盒跌落在地上。
一片寂静中,柳雁欢听见自己清晰的心跳声,很是急促。
他以为秦非然要吻他的手背。
然而秦非然只是从衣兜里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沾了水替他一点点地将手擦净,而后将帕子放在他的掌中,径自将碗碟收拾起来。
饭后的时光,秦非然还有报表要看,柳雁欢就拿了本书,两人分坐在书房的两侧,干着自己的事。
听着钢笔尖在纸面上划过的声音,柳雁欢抬头看向书案后的秦非然。
他的五官只能让人联想到俊朗二字,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无死角,一副眼镜说不清是让他敛了锋芒,还是让他的气势更强了。
这样一个人,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强烈的存在感,只要他坐在那里,柳雁欢的目光就会不自觉地被吸引。
他不是初出茅庐的小伙子,自然明白这种情不自禁的关注代表着什么。
他努力抑制住抬头的冲动,可听觉却不由自主地变得敏锐起来。
只听“啪嗒”一声,秦非然在纸上写下最后一个字,而后严谨地阖上钢笔。
柳雁欢抬起头,两人的目光隔空交汇。
他看着秦非然滚动的性感喉结,忽然觉得有点热。
他觉得今晚的秦非然,是故意将衬衫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好看的锁骨,一言一行都好看得犯规。
秦非然就这样微笑着,在他的注视下走到留声机旁,拨动跳针,柔和的舞曲缓缓流泻出来。
他看着秦非然一步步走过来,朝他摆出了邀舞的姿势。
在他愣神之际,秦非然忽然倾身向前,熟悉的香水味侵袭着他的鼻端。直到此时,柳雁欢才知道,原来气氛正好的时候,是无暇思考男女步的,因为光看着身前挺拔优雅的男人,就足以溺毙在他的眼神中。
柳雁欢忘了自己是主导者还是跟随者,也不记得音乐到底放了多久,只知道当乐曲停下的时候,心底竟还生出几分意犹未尽。
“夜深了......”
“要我送你回去么?”
“啪叽。”旖旎的气氛在地上跌得粉碎。
柳雁欢的面色跟开了染坊似的,要被这种禁欲中的纯情圈死了。
他两辈子的人,都没见过有人能将禁欲和纯情,撩人和欲擒故纵结合得那么好。
他近乎无意识地跟着秦非然来到公馆门前,门外是和煦的夜风,他听见一片树叶的沙沙声,在握住门把手的一刻,身边的男人轻声说:“我让你过来,是怕你一个人,会想家。”
柳雁欢瞬间觉得整颗心都成了泡发的海绵,柔软得不带一丝防备。
“如果不习惯,可以随时过来。”
“谢......谢谢你的款待。”柳雁欢心软鼻酸,生怕自己下一秒就绷不住情绪。
他快速地背转身去,留给秦非然一个背影。
当夜,柳雁欢躺在柔软的床上,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一闭上眼,秦非然的脸、秦非然的声音、秦非然的动作就涌入脑海,执拗地霸占了每一个角落,兴高采烈地在他的脑袋里唱一出大戏。
柳雁欢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他轻声对自己说。
“柳雁欢,你完了啊。”
次日清晨,柳雁欢是被一阵敲门声叫醒的。他揉了揉闷疼的太阳穴,想起昨夜梦里不肯放过他的男人,着实有些牙痒痒。
敲门的是门房,门房手里拿着今日的《宁城日报》:“柳先生,这是您昨日吩咐过的。”
柳雁欢接过报纸,轻声道:“谢......”第二个谢字还没出口,他就愣住了。
黄底黑字的报纸上,印着硕大的标题:“号外!著名美女散文作家家中去世。”“丁蔚诗遗作已成绝响。”
“怎......怎么可能?”柳雁看着那冰冷的文字,只觉得浑身发冷。
前些日子还与自己谈笑的人,今日就已经撒手人寰。
他恍惚着和门房道过谢,忍不住拨通了秦非然的电话。
秦非然那头显然已经起床了,只听第一声招呼,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你怎么了?”
“丁蔚诗......死了。”
“嗯。”秦非然语气沉了下来,“此事我已知情,丁家长女死于家中,如今已是满城风雨了。”
柳雁欢还没来得及说话,公馆大门处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这一次,敲击声杂乱无章,间或还夹杂着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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