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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贵人垂眸看了那张纸一眼,笑道,“既然有那样的本事,如何算不出来者的身份?你若猜得中,我便让你们卜一卦。”
这真是赖皮了,故意来欺负他们生意不好吗?
黎濯担心小歪委屈,就要拒绝,小歪拉住他,附耳说道,“此人看着来历不凡,不好轻易得罪,我试一试。”
黎濯也小声说,“别勉强。”
小歪点头,仔细打量对方。
贵人年纪不大,三十岁上下,穿着一身月白的直裰,肩上怕冷似的加了一件华丽的同色披风。他生得美,美中犹有一丝孱弱,披风下的手白皙修长,捏着一串小叶紫檀。
不看时不会注意,一仔细打量,特征就太过明显,单是那串刻了六字真言的紫檀串珠已足以让小歪认出他来。
“国师大人,小人方才失敬了。”小歪拽着黎濯的衣袖,让他和自己一起行礼。
黎濯给了小歪一个惊骇的表情。国师大人深居浅出,寻常人见到了也未必能认得,小歪却一眼看出他的身份,这眼神真是入木三分,毒辣的能钉进人的骨血里。
究竟是什么样的出身什么样的人,才会具有这样对方越是尊贵就越是熟悉的本领?
小歪轻轻拍着许西雅的背,“你……”她捋了捋舌头,努力学成书里荻秋濠的语气,“母亲,孩儿没事。此趟要多谢阿蛮,若没有他,孩儿只怕……”她扶着许西雅进了屋,在祖父祖母一惊一乍的伴奏中努力用拗口的句式简略讲完自己的遭遇。
祖父便把阿蛮叫来,又问了小歪没讲到的细节,直夸他护主有功,好生赏了他。
小歪知道荻秋濠很得荻家长辈疼爱,却也架不住这七嘴八舌的你一句我一句,她昨晚背着个沉重的姑娘跑了一夜,今天又一直在马车上颠簸,疲惫不堪,骨头都要散架,末了实在撑不住,眼巴巴看着许西雅,“母亲,可传膳没有?孩儿……”她揉着肚子,一脸我都要饿死了的哀苦。
许西雅对她的心疼又翻了一番,忙让人在正厅摆膳。
丫鬟鱼贯而入,杯盘碗盏碟不停往正厅里送,小歪扫了一眼,大圆桌上少说放了二十多道菜,还在不停往上加。
许西雅叮嘱着丫鬟什么菜该放哪儿,又吩咐道,“二叔三叔那边估摸着也惦记濠儿没好好用晚膳,派人过去说一声,就说濠儿平安回来,弟妹们也许过来询问情况,再三五副碗筷吧。”
小歪听她叨叨这一通,才明白家里人为了等她,都还没吃晚饭。看到大家都不入席,她也不敢乱动,只能闻着洋溢的美食香气默默咽口水。
荻秋濠的二叔是做生意的,经常不在家里,二婶婶带着小女儿温娜,三叔以及三婶婶都过来了,进门向两位长辈问安后,不提别的,先围着小歪劈头盖脑询问了一通,内容和先前许西雅等人关心的并无差别。
小歪饿得前胸贴后背,忍着胃绞痛耐心回答了一遍。最后还是祖母喝止了三人,救她于水火,“都什么时辰了,只晓得问问问,孩子还没吃饭,饿出好歹来,看我不抽你们仨!”
众人这才住了嘴,一同入席。小歪粗略数了数,入座竟有十几二十人,还不算没来的和没资格上席的,她简直不敢想这府里有多少主子。
食不言,开席后就只听得见杯盏响碰的细微声响了。小歪这辈子吃的最好的一顿饭,是蹭舍友在夜上海的聚会,因为紧张,舌头发木,没尝出咸淡。夜上海那顿和眼前相比,如同一根牛毛和整头牛的差别,简直不够看。有好几道菜小歪连怎么吃都不知道,偷偷看着身旁的嫂子吃了,她才敢有样学样动筷子。
膳后,众人漱口吃茶,二婶婶这才笑着打趣,“咱们阿濠出门历练一趟,吃饭都变斯文了。”
祖母表示赞同,“人也识礼多了。”
祖父则说,“孩子就该放出去多锻炼,天天拘在家,能长成什么样子。”
三婶婶说:“好男儿志在四方,濠儿是有福之人,以后是顶顶有出息的。父亲没有疼错孙儿。”
祖父杵着拐杖,有些得意,“我看人的眼神,向来是不差的。”
小歪听得心惊胆颤,那句“荻家上下皆将荻秋濠当做男儿,其本人也一向以男儿自居”真不是夸张,这些人确确实实认定了她是男的。那许西雅呢?荻安呢?
许西雅温柔的看着小歪,摸了摸她的手,并不接话头,任由他们说得热闹,凑近小歪问,“是不是累了?”
小歪诚实点头。
许西雅这才抬头说,“等了这一天,兵荒马乱的,夜已深,父亲母亲年纪大,该歇了。我看濠儿也疲累,有什么话等明日再问吧,先让他回去歇一歇。”
小歪对许西雅感恩戴德。
小歪辞别众人回院,许西雅不放心,指了两个丫鬟提了羊角琉璃灯护着她回去。小歪不禁又是一阵感激。她实在不知道自己住哪儿,一个人摸回去,摸到天亮也未必能找对位置,有府里的人带路就不同了,至少不会迷路。
府里各处挂着灯笼,灯影幢幢,黑影摇曳,入夜了有些黑黢黢的恐怖。蜡烛不比电灯,小歪跟着丫鬟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眼睛四下乱瞄,结果被墙角一道影子吓得一跳,尖叫声被丫鬟一句,“澄小姐,您怎么在这儿?”给堵在喉咙里。
荻秋澄是荻安唯一的庶出女儿,略长荻秋濠几个月,两人关系十分亲密,她平时除了请早晚礼,很少往祖父祖母那边去,估计是专程来在这里等荻秋濠的。
小歪暗自皱眉,看荻秋澄走到面前来。矮矮的一个小人儿,穿了身绿色的裙子,眉眼深邃,容貌艳丽。荻安有一个儿子四个女儿,除了荻秋濠,其他女儿都长得娇小美丽,就荻秋濠一个异类,生得又高又壮,打起架来比大哥荻秋泽还要厉害。
小美人儿眼巴巴看着小歪,张嘴就是,“阿濠,听说你昨晚在全聚豪客栈遭遇劫匪,十分凶险,你且将死里逃生的经过细细讲来。”
小歪想把这美人的嘴给缝上。
“我累了,阿澄。明天在和你说吧。”
荻秋澄巴巴地看着她,担心了一天,结果等来这么一句话,有点委屈可怜。
小歪叹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乖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