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垠的夜里孜孜不倦的奏响虫鸣。

    林落从头喊到尾,嗓子都干涩得快冒青烟了,双腿也是踢得乏力,脚尖虚虚搭在地面,几乎全身的重量都倚靠许赐。

    良久,久到小虫们都打算休憩一会养养嗓子时,许赐才一步步地从她脖颈抽离,缓缓凑近她耳侧。

    离得近了,许赐唇瓣不小心擦过她的耳尖,软软的,有点凉,一触而过。

    林落浑身陡地一僵,耳根后隐隐发烫。

    许赐就着这个姿势顿了数十秒,缓缓张开薄唇,声线喑哑说:“林落,你能不能……”

    随着他的停顿,林落的心都堵到嗓子眼了,两眼下意识睁得鼓鼓的。

    “……离我远点。”

    他不想再继续沦陷了。

    话音浸入寒夜,比苍茫月色还凉薄几分。

    话毕,许赐便毫不留情地撤离了禁锢林落的双手,长身离去,卷走了一地的凉气。

    再没有回过头。

    轻风袭来,卷走了林落肌肤残留的余温,她心底似有某个角落动了动。

    出于惯性,她虚乏地往后倒退了一大步,腿一软,险些栽倒。

    待回过神,她气得冲黑暗的前方大骂:“许赐,你大晚上抽什么疯啊!”

    但那苍茫厚郁的夜色里,哪还寻得到他半点身影。

    林落站直,忿忿地踢了块附近的小石子,谁知竟也是块长得实在的。

    她痛得“嘶”了一声,蹲地捂住脚趾头。

    “吃了什么火.药,大晚上的跑来发疯。”

    “远点就远点呗,谁稀罕啊。”

    她瘸着腿,一拐一瘸地慢慢往家走回。

    嘴里嘟囔:“下回最好别让我再看到你,不然我肯定揍回去。”

    “就冲你脸打!对!”

    风吟渐歇渐断,传来嗓音沙哑的怨念女声。

    待那道纤小清瘦的倩影再也不见,一旁的拐角处才走出一人。

    黑眸紧敛,拳下紧攥,周身萦绕着散不去的寒气。

    *

    纪薇看着林落半拖着脚进家门,忙走过去扶着她:“落落,你这脚又是怎么了,前段时间不是已经好了吗?”

    林落没好气说:“被路边的疯狗咬了。”

    纪薇这下更急了:“不是去见同学了吗?怎么还被狗咬了。”

    “什么狗屁同学,不过是——”

    话音戛然而止,林落硬生生把“许赐”二字憋了回去。

    她话音一转,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妈,我刚跟你开玩笑的呢,我就是被石头踢了下。”

    纪薇纳闷:“被石头踢?”

    石头还会主动踢人???

    闻所未闻。

    林落一言难尽,大咧咧地摆手道:“妈妈,你就别问了,让我睡一觉平复平复我幼小的心灵吧。”

    “那你就早点去睡,夜里如果有不舒服,千万要记得告诉我跟你爸。”

    纪薇只得无奈说。

    “好好好,你们放心。”

    翌日。

    耀眼的光束穿破窗台的薄质纱帘,斜斜几缕射到床沿,范围随之蔓延过中央。

    直到光芒有些刺眼了,林落才悠悠转醒,慢吞吞睁开眼,入目即是头顶嫩黄的天花板。

    晃了会神,昨晚发生的事开始一帧一帧袭上脑海。

    大脑霎时放空。

    电光火石间,她立马掀开薄被腾地坐起,拿过放在床边矮桌的手机。

    一条短信消息都没有。

    许赐对他昨晚丧心病狂的行为,连半句解释都没有。

    林落撇撇嘴,暗自腹诽。

    她呆滞地立在床头,绞尽脑汁回想着自己转校后的所作所为,来来回回推理了整整三遍。

    嗯,她敢赌五毛钱——

    她绝对没有把自个手机号告诉给班里任何同学,连提都没提过。

    那么问题来了,许赐究竟是如何知道她号码的?

    这大概是个世纪疑难了。

    犹豫再三,她终是点开了那条短信对话框,左指轻划,缓慢打出一行字。

    【你是怎么知道我电话号码的?】

    短信很快就显示发送成功。

    门口紧接着传来“叩叩”的敲门声。

    “落落,起床了吗?”

    林落思绪被霎时打断,她烦躁地揪了把头发,算了,想不通的事就不纠结了。

    她双脚落地:“妈,我起来了,刷完牙就下去。”

    “那快点下来吃早餐,我都帮你热过好几回了。”

    “好好,我马上就行动。”

    许赐翻来覆去一夜未眠,直到凌晨五六点才堪堪眯眼。

    结果才不过三四个小时,枕头底就猛地直震,响起与被单摩擦的“嗡嗡”音。

    他睡眠一向浅,容易醒。

    本不欲理会,但转头一想,那帮糙老爷们平时哪会给他发什么斯文短信,管你睡没睡,直接几个大喇喇电话过来。

    打到你接为止。

    所以不可能是他们发的。

    正是深受其害,他才有在睡觉前统统调成静音的习惯,如此便可风雨不动睡如山了。

    然而,他昨晚就发出过一条文雅且冲动的短信。

    还特地开了振动,就是怕自己收不到她的信息回复。

    发信人几乎可以呼之欲出了。

    真特么烦。

    他昨晚把话都说那么直白了,她难道还听不懂吗?

    真是……

    他还是瞄一眼好了。

    *

    饭桌。

    林淌搁下手中叉子,扯过纸巾擦擦嘴角,说道:“落落,我今天有个重要会议,马上就要去公司了,恐怕我今天就不能留在家里陪你了。”

    林落慢条斯理地抿了口牛奶,表示大大的理解:“爸爸,你就放心走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多走一个,守她的人就少一个,自在。

    “那你今天可千万记得别乱动,免得再扯到伤口。”

    “我肯定不乱动,就老老实实坐一天。”

    林淌对她埋首于面包而浑然忘我的境界很是不信,也不知她究竟听没听进。

    再次嘱咐:“我走之后,你一定要听你妈妈的话,凡事按她的话来。”

    “好好好,我知道了,爸爸你就快点走吧,免得迟到挨员工骂。”

    林淌被气笑,没好气说:“那我走了,你最近几天哪都别想去,就老老实实给我待家里吧。”

    林落不满地哼了两哼,自知理亏,便没反驳。

    三人用完早餐便各做各的事了,趁纪薇去练瑜伽的功夫,林落一人反倒落得个清净。

    她拿起被搁在沙发角落的手机,仍旧一条回信都没有。

    捞过肘边软绵绵的方形抱枕,抱在身前,完好的左手攥着手机,她陷入了无限的沉思。

    *

    昨天发生的两起斗殴事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尤其是许赐夜里又掉头跑回二中逮人一事,明目张胆的嚣张行为,可谓是惊起了一阵风云。

    二中学生纷纷秉持着观望和拍手称快的态度,多数人对贺飞被欺负一事回以缄默,绝口不言。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仍有极个别依附贺飞为生的寄生虫,向自家学校领导理不直气不壮地打小报告,连连哭诉。

    一中校方态度十分明确,像这种败坏风气的事件绝不能忍。

    但无奈于双方都有学生受伤,且源头还是源自它校学生故意找麻烦在先。

    两校内地里本就想看两不爽,你看不上我的鼎鼎有名广纳名生,我也瞧不上你散漫的风气。

    为了维护两校面上和气,此事便算就此作罢。

    清晨早自习,班主任赵粒就已经找许赐几人谈过话了。

    她了解一些内情,又熟知许赐性情,见他满脸昏昏欲睡,浑然心不在焉的模样,也就直接放过他了。

    只留下唐时几人絮絮叨叨,叮嘱他们要好好用功学习。

    而许赐自放回来后,便就此一睡不起。

    赵天辰昨晚晚自习逃得早,故而也是事后被喊去吃夜宵,才知道许赐带着人去了二中一事。

    “赐哥,你怎么昨晚一个人提前走了?”

    赵天辰脑袋仍旧带着大醉过后的余痛,正使劲揉着太阳穴。

    许赐趴在桌上补觉,没搭理。

    赵天辰再次往自己的左侧偷偷瞄了两眼,贼兮兮说:“赐哥,你就别装睡啦,别以为我没看见你眼睛都是睁开的。”

    一上午都过去了大半,许赐几乎就维持着这样趴在桌上的姿势,一动不动,像座活雕塑。

    直到赵天辰无意间捡笔起身时——

    才发现许赐双眼睁开,光亮光亮的。

    许赐阖下眼睫,低斥:“别吵老子睡觉。”

    “唉唉,怎么跟吃了炸.药一样,我今天可没惹你啊。”

    许赐头部径直转了个方向,没再回。

    赵天辰碰了一鼻子的灰,他收回视线暗嗤了一声,随即低头继续笑眯眯地回复小可爱的企鹅消息。

    许赐这才幽幽张开眼眸,眸底沉沉。

    按理说,他本该困得搁哪都能睡着,但事实是,但凡他一闭眼,昨晚她险些因他栽倒在地的模样便屡屡现于他脑海,似在无声谴责。

    窗沿清风闲适,淡香丝丝入扣,沁人鼻端,让他辨不清究竟是她残留的体香还是窗外高挂的桂花香。

    两者合二为一,纠缠着他,挥之不去。

    下课铃一响,唐时就飞快溜到了教室最后面,很是惊讶指向里座:“赐哥呢,不会是还没醒吧?”

    赵天辰不急不慢撇了里端两眼,意味深长说:“赐哥啊,怕是醒不来了哟。”

    唐时表示大大的不解:“这都睡了一上午了!再过一节课我们都可以去吃饭了!”

    许赐并非没有像这样睡过,但关键是唐时今早都来瞄了好几趟了。

    唐时、赵天辰二人更是接连不断地在许赐外座畅所欲言,从决定今天的娱乐场所都预定到了下周末,但他偏一次都未醒过。

    两耳不闻窗内事,一心只睡深沉觉。

    今天的许赐,睡得过分地沉。

    赵天辰安慰唐时:“有句俗话怎么说来着…… ”他猛地一拍脑门:“你永远都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对,就是这句!”

    许赐匍匐的脊背蓦地一僵。

    唐时寻思数秒,愣愣地跟着点头:“嗯,说得有道理。”他忽而想起什么,又补充,“但是我一般睡死了,也没人喊得醒啊。”

    赵天辰:“……”

    果然,不能跟实诚人解释太多。

    浪费口水。

    话音刚落,许赐就面色黑沉、毫无征兆地猛然抬头:“老子都踏马忍你们一上午了,能不能闭上嘴巴!”

    唐时被骤然坐起的许赐给吓到了,好半晌才识趣地做了个缝嘴巴的手势。

    跟赵天辰呐呐低语:“……原来赐、赐哥真的是醒的啊,果然是……不用喊哪。”

    *

    接连过去两三天了,林落的伤势因被家里父母照料得当,也在以稳健的速度一步步恢复。

    一切都回归正常,除了她被迫窝在家里,直直待得要发霉头顶长草,以及仍旧不见一条短信回复的爱疯机以外。

    过了最初的阶段,林落心底怒气也渐渐平息,头脑慢慢静下。

    她估摸着许赐那晚大概是发酒疯了,才莫名其妙跑来跟她讲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想了想他那很莫名的“病症”,至今都还未好。

    她定定地点点头,最终狠下决心,开始持之以恒进行她的短信问好。

    自许赐长睡不起的事态揭页后,赵天辰发现了一件更诡异的事——

    他赐哥从此不装睡,自此不玩游戏,就成天没日没夜地两手抱着手机,比抱崽还小心翼翼。

    时不时还暗戳戳地乐呵出声,森森低笑骤然响起,好几次把还在美梦中的赵天辰给吓醒。

    时不时又雷电交加,整个人如狂风暴雨,臭着张脸。

    赵天辰以光速倾头,兴奋满满地搓手掌:“赐哥,你在看什么啊,也让兄弟我见识见识呗。”

    像那啥啥片,就该三五人成群齐看才得劲哪!

    许赐敏捷地转过身,抬高手臂一拦,遮挡住赵天辰偷窥的视线。

    奈何许赐速度太快,赵天辰只来得及瞧见他手机屏幕的上端页面,足足半秒时间,只擦眼即过。

    他不满:“啧,别那么小气嘛。”

    许赐将手机屏罩向桌面,撇头解释:“没什么,就随便看看。”

    赵天辰眼都不带眨地仔细观察他面部表情,虽然许赐在极力绷住脸部肌肉,话音听上去也很寡淡,但那隐隐上挑的眉尾,根本骗不了人。

    许赐此时此刻,很高兴。

    赵天辰十足十地敢肯定自己没看错,那是短信的黑名单页面,他再熟悉不过。

    每当他想洒脱不羁地拍手走人,就会用这招应付其他女孩子,那就是——

    将号码拽进黑名单。

    除了主动拉别人进入,还有自动拦截广告骚扰短信出现。

    前一个选项几乎可以排除,那就是骚扰短信咯?

    莫非现在的骚扰短信也写得这么迷了???

    许赐低头,页面还停留在短信页面。

    【林落:我今天好不容易才脱离家海,终于见到外面的阳光!现在在离一中没多远的一点点奶茶店。】

    【林落:但是这里的网红奶茶真的都好贵哪,一杯就要十多块⊙▽⊙】

    【林落:来自穷人的深深凝视……然后我就挑了杯最贵的,嗯,没错,就是这样。】

    【林落:味道还行,但也没有好喝出天际哪,觉得被坑了怎么办,可以退钱嘛?←_←】

    每一条短信,都能想象得出林落正苦大仇深地在发短信跟他抱怨,实际却美滋滋地叼着吸管,喝奶茶。

    往上翻,还有好几十条短信,当然,只是单单一方的短信来往。

    简直就是日常起居报备,没半点营养含量。

    许赐默默无语,颇为头痛地按住眉心。

    不是穷得叮当响么?

    为毛还喝最贵的奶茶,发最多的短信?

    再说了,他都警告她要离他远点了,为毛还成天骚扰他。

    他是那种每天发发短信就能随随便便撩到的人嘛!

    “赐哥,你是不是、喜欢林落啊?”

    赵天辰猛地插话,打得许赐一个猝不及防。

    许赐手机屏幕猛地一熄,唇沿笑容霎时敛尽,嗤笑:“怎么可能,我才不喜……”

    他掌心的手机及时一震。

    是了,他又善心大发,把她从黑名单里拖出来了。

    这样短信来了,有提示。

    许赐就势低头,漫不经心一撇。

    【林落:许赐,快点来!!我这里发生紧急情况了!!!真的十万火急哪!!!】

    他没出口的字音戛然而止。

    揣上手机,他冷冰冰地掉头就往外走。

    赵天辰在后面急喊:“诶,不喜欢就不喜欢嘛!你跑去哪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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