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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前世今生, 无论她是成人亦或小孩,她的睡姿都是这般让人无奈。
黎川没了困意,从地上爬起来,将羽绒冲锋衣脱下来,给苏秦盖在身上。
苏秦睡眠很浅,被他动静惊醒,下意识坐起来,看见是他, 胡乱揉了一把头发。
黎川冲她“嘘”了一声, 示意她动作小点。
他拎着搁在角落的背包, 往外面洞口处走,苏秦也跟过去。
黎川将手电插在石壁上, 靠着石壁坐下, 将背包放到腿上,从里面取出一把随时军刀匕首, 递给苏秦。
姑娘接过刀,愣了一下。
男人低声说:“关键时候,得用刀,恶魔不会跟你讲情面。”
男人的声音被石壁吸走一半,被水声带走一半,内洞休息的人便听不见了。
苏秦挨着他坐下,左手握着黑色的匕首壳, 右手将匕首□□, 电筒光下, 刀刃闪过一阵清冷的寒光。
“你来支教为什么会带这些东西?”苏秦声音弱弱地,语气像个小姑娘。
她一面欣赏这把匕首,一面问他。
前世,她认识黎川是在五年后,那个时候黎川虽然同情她,却不敢犯众怒护她,将她从村民手上带走。他敢做的,是去找警察帮忙。
而这一世她提前五年认识黎川,也明显感觉到他此时的性格与五年后不同。
做事没有瞻前顾后,在他英勇的冲劲儿里,带着一股无畏的勇敢,面对敌人,眼神冷酷。
难道是他现在太年轻,少年意气让他置危险于不顾,陪着她们来这里?
“章老师的。”黎川继续解释,“章老师是刑警,因为做错了事被停职,他在城里待着无聊,便跟我来了这里修身养性。”
“喔……”
苏秦将匕首收起来,靠在石壁上发呆。
旁边的男人沉默一阵后,从背包里取出医疗用品,指了指她的小腿:“你的伤,我帮你清理。”
“哦,你不说我差点忘了,”苏秦将裤腿卷起来,露出那块触目惊心的伤痕。她扭过脸对着男人,盯着他手里的碘伏说:“黎老师,我自己……来吧?”
黎川从背包里摸出一支巧克力,递给她:“你吃点东西,我来。”
他的背包里除了防身物品外,还有压缩饼干、巧克力,糖果,都是充饥补充能量的东西。
苏秦撕开巧克力,掰下一小块,塞进嘴里抿了一口。
甜腻在齿间化开的同时,伤口传来一阵刺疼。苏秦皱了眉头,嘴里发出一阵“嘶”音。
黎川并没有停下,继续替她清理伤口,贴上纱布后,小心翼翼替她将裤腿放下来,“可以了。”
男人一如既往的温柔。
黎川的性格就是如此,对谁都好,对谁都发不上脾气。也正是因为这样温吞的性格,导致了前世林晓茵纠缠多年。
苏秦不是没有过怨言,但她不会说出来,懂得自我消化。她很清楚,自己可以和黎川在一起这么些年,正是因为她从不会跟他闹脾气。
可重活了一世的苏秦,忽然觉得上辈子活得憋屈,窝囊。有时候她真的应该跟他大吵一架,让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也真应该在林晓茵纠缠上来的时候,直接甩一巴掌过去。
今天林晓茵被李云珍痛打,她不否认有自己的报复成分在里面,她也完全可以让林晓茵免了这顿打。
重活一世,她的思维方式变了,连性格也变了。
如果这一世,黎川还提出要跟她在一起,她还会答应吗?她仔细想了下,好像不会了。
这一世,她也不会甘愿平凡,去做一个小裁缝。
前世她虽然嫁给了最好的男人,可相敬如宾的生活却过于平淡,没有一点精彩可言。又想起前世林晓茵当着女儿的面,让她和黎川离婚,女人嚣张的模样更是让她觉得恶心。
黎川性格温吞,如果他拒绝女人能说点狠话,雷令风行,林晓茵也不会纠缠这么多年。
转念一想,林晓茵也是因为有钱,才敢这么为所欲为。
重活一世,苏秦不想自己再那么窝囊,无论是在家里、学校、职场,亦或是婚姻场上,她都要强大起来,站定一个位置,让人不敢撼动。
……
黎川见她摇头,不解,低声问:“摇头做什么?”
“我在想,我们回去之后,身边的亲戚朋友,会以怎样的眼光看我们。”苏秦后脑勺靠在石壁上,叹气一声:“红红变成了那样,出去之后又能怎么样呢,她……”
黎川沉默,片刻后,手搭在她肩上压了压,以示安慰,“这些人,会有报应。”
苏秦嘴角露出苦涩的笑容,低声说:“希望吧。”
这三个字轻飘飘地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宛如千斤重,沉甸甸地压在黎川胸口。
愚昧的村民,该死的人贩。
黎川又想起了前世在火海中丧生的妻子和女儿。
大概是前世那场火灾的打击,让黎川想明白了一些事。
学生们评价他为“暖男教授”,可这个“暖男”的称号,施加给一个丈夫,何尝不是另一种性质的渣?
作为一个男人、丈夫、父亲,他的温柔应当只给家人,不该给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他对林晓茵更不该一味忍让和宽容,做人,该自私的时候当自私。
前世他活得太“圣母”,这一世,就自私点活,不仅为自己,也为苏秦,和他们未来的孩子。
*
第二天,云非照常上山神庙送食物,推开门看见里面一片狼藉。他看见被绑在椅子上的李云珍,露出慌张模样,手忙脚乱给她松绑。
李云珍虚弱地抓住他的手腕,说:“非非,快,回村子叫人,你媳妇儿跑了。”
云非闻言,眼眶一红,咬着嘴唇哭着跑下山。
他踉跄跑进张星家里,抓着张星一双手腕哭喊着“我媳妇儿跑了、媳妇儿跑了”。
张星起了个早,想送黎川离开村子,却没看见他人。会儿一听山神庙里的女人跑了,张星立刻意识到事态严重,聚集村民上了山神庙。
云非跟在大部队后面,哭得撕心裂肺。
同来的婶婶拍着他的肩安慰:“非非乖,非非不哭,你媳妇儿跑不了,咱们村子口把守的严,她能跑哪儿去?你放心啊,你星哥一定会把媳妇儿给你找回来。”
云非小嘴一噘,抬起手背抹了一把红肿的眼眶:“我要媳妇儿,要媳妇儿……”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蹬腿耍泼,吵着闹着要媳妇儿。
张星让人把受伤的老母亲送下山,让几个男人跟他一起,分头上山去找。他看了眼坐下地上耍泼大哭的云非,说:“非非,你回家去,我一定把媳妇儿给你找回来!好不好?”
“不好!我要跟你们一起去!”他从一个大叔手里夺过砍柴刀,傻气的脸上满是倔强:“我要找媳妇儿!找不到媳妇儿我不回家!”
“好好好,随你随你。”张星带着一行男人上了山,开始沿着山道搜索。
到傍晚,他们一无所获,有人提出去岩壁山那片看看。
有人提议,就有人反对。
同行的大叔说:“那一片几乎没路,又闹熊瞎子,他们不可能去。我们还是先去别的地方找找吧。”
张星低头想了一会,说:“正因为那片没人去,所以我们更要去看看,说不定,他们就在那边。”
云非心跳加速,表面上却又得装作“一脸赞同”的样子。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云非只好跟着他们继续前行。
到了岩壁山那一片,荆棘丛生,他们继续往里行。
因为这片山闹野熊,村民很少来。前两天张二娃失踪,张星让云非母子来这一片找过。
野熊攻击力迅猛,张星走在前面心有余悸,走了几步,停下,扭头对后面的傻子说:“非非,这片你熟,你走前面带路。”
“哦。”
云非点头,乖乖地走在前面,快到岩壁山时,走在前面的云非忽然“哇”一声大叫,掉头往回跑。
其它人不知什么情况,也“哇”一声转头往回跑。
村民们一口气跑到半山腰才停下。
张星喘着粗气停在原地,站在石头上清点人数,发现没少人,松了口气,问云非:“傻子,你刚才看见熊瞎子了?”
“我……我不知道。”云非声音怯怯地。
“那你跑个屁啊!”
云非低头,一边玩着指头,一边吞吞吐吐说:“我……我只是看见树上缠着一条大蟒蛇。我怕……”
张星:“…………”
天色已晚,他们也没带火把,不能再继续待在山里。
村民们心里清楚,他们跑不出山村,找到他们也只是时间问题。
指不定,等他们没了粮食,便自己下山了。
张星带着村民回了家,又挨家挨户去问候丢“媳妇”的村民。他拍着胸脯跟村民打包票,一定把人给找回来!
*
苏秦一行人,待在山洞里哪儿也不能去,读秒如年。
午后,孟思思有点坐不住,又开始惶恐,昨夜逃出来的那股子激动荡然无存。她说:“万一,警察没有来,我们被抓回去了,怎么办?”
文梅正在生火烤干馍,闻言,愣住,下意识看向洞口拖竹子的苏秦。
苏秦闻言,抬起下巴指向山洞尽头的悬崖瀑布,说:“万不得已的时候,就孤注一掷,从那里下去。”
林晓茵抬眼看向洞口尽头,下意识吼出声:“你疯了?你想让我们都去送死吗?”
“我也没让林老师跟着跳啊,您可以待在村子里,给村民当媳妇儿,您貌美如花,他们顶多把你眼珠子挖出来,舍不得打断你的手脚,”苏秦花了一上午时间,同黎川一起砍了很多竹子,她说:“我们利用这些竹子做成竹筏,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们便利用竹筏从悬崖瀑布上冲下去,死的几率应该不会很大。”
“这么高………死的几率应该很大吧?”孟思思吓得心口一跳。
“听我说完啊,”苏秦从兜里掏出一张竹筏设计图纸,递给他们看:“喏,我们要做的竹筏,尺寸和人的身体差不多高宽,到时候我们把床单撕成布条,将做成的竹筏绑在背后,我们被水流冲下去,到了下面河里,便会被竹筏的浮力带起来,漂浮一段,到了水流不那么湍急的地方,便可游上岸。”
“对了,你们大家都会游泳吧?”
大家一致点头。
“……这种方法听起来不错,可是……真的可行吗?”文梅略带疑惑,“而且……我们也不会扎竹筏。”
“我会。”苏秦前世被困山村五年,这些手工农活当然不在话下。她顿了一下,又说:“不过,这种方法也只是我的猜想,有一定危险性。不到万不得已,这种方法咱们也不能用。”
比起被淹死,她们更怕被带回去,打断手脚,变得跟红红一样。
苏秦开始扎竹筏,黎川帮她砍竹子,林大小姐为了活命,也开始帮忙撕布条。
起初扎竹筏的时候,苏秦的动作略生涩,到了后面,开始上手。
黎川跟她在一起这么多年,居然不知道她还会这个,不由地对这个小姑娘生了几分钦佩。
到晚上,五只竹筏全部扎好,按照原定计划,苏秦打算将残疾女孩和自己绑在一起,带着她一起跳下去。
黎川制止她这么做,皱眉说:“你体力有限,这种事我来。”
孟思思也质疑道:“黎老师,不是我们小看你,你们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师,体力真的可以吗?俯卧撑都做不了几个吧?”
被质疑的黎川很严肃地回答:“一百个没问题。”
“咳……”拥有前世记忆的苏秦居然脸红了一下,眼前莫名闪过前世黎教授和她的初夜。
黎教授的体力……是……蛮不错的,这点毋庸置疑。
黎川属于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他性格虽然温吞,但从小都有锻炼,防身的招式学了不少,击剑、泰拳是他宣泄压力的方式。
……
他们毕竟还在敌营,片刻都不敢松懈。
这种时候云非不能上山,也不能给他们通风报信,他们能做的,就是自己做好万全准备。
睡觉之前,苏秦和黎川一致认为,大家应该将竹筏绑在身上入睡。
一旦村民在他们睡觉的时候找到这里,他们可以迅速做出反应,跳下悬崖瀑布。
苏秦虽然是个小姑娘,可思考事情却面面俱到。她越是表现谨慎,黎川就愈发心疼她。
如果她不是在村里受了欺负,被刺激,何以会让一个仅15岁的小姑娘有这样敏感的心思?
*
第二天中午,村里乱成一锅粥,章程带着警察来了村里,加上被拐卖女孩的家属,大约有二十几人。
孟思思的父亲带着四个保镖,残疾女孩的哥哥也来了现场。
章程带来警察,张星震惊不已,受到欺骗的他,气得要拿刀去砍他:“章程,老子待你不薄,你居然出卖我?”
章程咳嗽一声:“喂喂喂,你好好说话,什么叫我出卖你?我是人民警察,这叫做卧底,你懂不懂?你赶紧把囚禁的几个姑娘带出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留你一个全尸!”
陆队给了章程一个白眼,提醒他:“小章,说话注意分寸,你现在还在停职中。”
“是是是,陆队您说话,您说话。”章程往后一退,表现得像个狗腿子。
为首的陆队长问张星:“你就是这里的村长吧?你们村的张凤、张石头,涉嫌拐卖妇女儿童,我们需要带他们回去。另外,被拐卖的那几个女孩,我们也要带走。”
院子外面,已经围满了村民。
村民们也是第一次见警察来村里,都觉得稀奇。
张星两只圆溜溜的眼睛一瞪,吼道:“什么被拐卖的女孩?我们这里没有,”他抬手一指人群,说:“我们这里的媳妇儿,可都是从隔壁几个村子明媒正娶来的。警官,您别听这人瞎说,我们这里真没什么被拐卖的女孩。再说了,给我们十个胆子,我们也不敢买啊,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和警察一起来的额年轻小伙冲出来,一把抓住张星的衣领:“我妹妹在哪儿?把我妹妹交出来!”
男人抬手就要揍人,被警察拉住。
张星理了理衣服说:“我们这里真没有被拐卖的女孩子,不信,你们搜啊!”
村民围在村长家门口,你一言我一语。
“是啊,俺们村儿都是干净姑娘,哪儿有什么被拐卖来的,警察同志,你们可别冤枉好人啊。”
“那可不,张凤干了违法的事儿,不代表咱们也干了啊?你们去抓张凤啊!”
“是啊,警察同志,俺们村子就这么大,不信你去搜啊!”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云非冲进人群。
他径直走到陆队长跟前,说:“我知道那些被拐卖的女孩在哪儿,我带你们去。”
张星和村民愣愣地看着这个傻子,一个婶婶过来拉他:“傻子你说什么呢?什么被拐卖的女孩?我们村子里没有被拐卖的女孩!”
云非将胳膊从婶婶手里抽出来,用力将其推开,对着身材魁梧的陆队说:“叔叔,我妈妈也是被拐来的,我带你去找那些女孩,你也必须答应带我们出山。”
人群里一阵哗然,大家都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傻子。
张星怒不可遏,额头青筋暴突:“傻子,你胡说八道什么!警官,你别听他瞎说,他是个傻子,是我们村儿里的傻子,你千万别相信他的话。”
陆队扫了眼急吼吼的张星,一脸凝重看着云非,问他:“你真的能带我们找到那些姑娘?”
云非点头,说:“嗯。”
孟思思的父亲是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人,微胖,穿一身登山服。
他上前一步,手搭在云非肩上,轻拍:“小伙子,你只要带我找到我闺女,我不仅带你和你母亲离开这里,还会给你们一笔钱,拜托了,小伙子。”
云非点头,准备带他们上山。
陆队派了两个警察去保护云琴。
村民们回家拿了锄头、砍柴刀出来,挡在上山的山道口,不让他们过路。
陆队直接拔出枪,对天开枪示警。
村民们被巨大的枪声吓得一滞。
张星仗着他们人多势众,举着锄头,站在台阶上大吼:“乡亲们!这群警察要绝了我们的后,我们不能让他们得逞!我们一起上,他们不敢拿我们怎么样!警察不敢对百姓开枪!”
村民被张星一番话点燃热血,朝警察冲了过去。
陆队骂了一声“操蛋”,冲着人群吼了一声:“你们这是公然抗法吗!你们是想袭警吗!”
对于陆队的警告,张星置之不理,拿起锄头朝章程冲过去,对着他脑门砸过去。
章程“嚯”了一声,往后一跳,凶险躲过。
村民们也冲过来,拿起手上东西开始砸一群警察和被拐女孩的家属,陷入混乱。
陆队朝天连开几枪,村民依然没有停下,便“砰砰”几枪打在为首几个村民的膝盖上。
张星膝盖中枪,血流不止,疼得捧着膝盖躺在地上“哇哇”大叫。
村民们立刻停下,不敢再向前。
警察拿枪指着他们,陆队震肺一吼:“都他妈是法盲是吧?都给我蹲下!抱头!”
参与斗殴的村民们乖乖蹲下。
陆队让这些人都滚回家去,不许出来,又派人看出村口,不让任何出村。他被村民的愚昧震惊,走在山道上感慨说:“这群刁民!刚才参与斗殴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全部抓回去接受教育!”
约摸两个小时后,他们抵达山洞。
苏秦他们以为是村民进来,正准备跳悬崖瀑布。还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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