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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头,‘东夷是自己生事找上门来讨打,自然是要教训的,还有西伯昌,做事一气做绝,抓了就不要放,放了就是放虎归山,反倒酿成大祸。’
殷受就是想见她,想得心潮起伏,指尖在袖间的瓷瓶上摩挲着,慢慢平息胸腔里翻腾的思念,又不欲甘棠为这些事费神,便温声道,“这些事棠梨你不要费心,我自会处理,你只需陪着我便好了,你给我画的画呢,画好了么?”
甘棠只是给他提个醒,知他在这些事上心里明镜一样比谁都清楚,也就丢开心里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不管了,听他问起,就写道,‘画好了,在案几下头放着呢,你拿出来看看,喜不喜欢。’
画的是甘棠自己的自画像。
是个栩栩如生笑颜如花的大美人了,一身青衣,发髻大方简单,只斜斜插了根白玉红石簪,是他很多年前送给她的那一根,眉目精致,眼里笑意盈盈,很是漂亮,殷受凝视着画像,指尖摩挲过她的每一处眉眼,心潮起伏,要是她能同这画一般,呈在他面前就好了,或者他能去她的世界,与她团聚。
他实在太想她了,他已经这么久没见她了。
她同他一样死法,死后一样火葬,是不是就能与她在另外一个世界团聚了。
同她见面,同她说话笑闹,同她亲近拥抱,触碰她的眉眼了……
殷受的念头如此强烈,强烈得甘棠差点没直接弹起三米高,绷着心跳飞快地写道,“赶紧打消你脑子里的念头,你在想什么,你与我不同,冒这样的险,十分之十直接丧命,到时候你要留我一人飘在这世上么?”她是带着记忆投身过的人,变成现在这样似乎也没什么好意外的,殷受是正常人,就算有那万分之一的奇迹,她也不想他冒这万分之一的险。
殷受回过神,紧抿着唇,他知道他与她始终不同,可他真的很想她。
殷受在她面前压根藏不了心思,很快他那些神神鬼鬼想要找巫祝想要找神仙药的念头就全落在了一直注意着他的甘棠心底,还觉得西伯昌很有些神神鬼鬼的气质,逮住人以后得先逼问一通,俨然有变成昏君的架势。
甘棠几乎能想象后续的发展了。
殷受前后的异样很快会引起许多人的注意,尤其是西伯昌和微子启,若知道殷受的想法,必定投其所好,弄些动静出来迷惑殷受的眼睛,殷受沉迷此道,不但放了西伯昌,还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修炼穷兵黩武,毕竟他都想过要踏平棠地,就为了那颗树王……
走着与历史记载不同,却同样会让殷商灭亡的道路。
甘棠既心疼无奈又着急,昏君与明君之间不过一道线,思想上走偏一步,决策和行为能偏上十万八千里,甘棠围着殷受转了几圈,接着写道,“放弃你心里危险的想法,我不同意,你若做了昏君,来世投胎到别家,我就忘了你。”
甘棠操控着的笔尖在纸上哗啦哗啦的响,殷受知道她生气了,便摇摇头道,“我就是这么一想,不会这么做的。”
甘棠看他还算有些理智,心里倒是安心了些,心说她原本便是混混沌沌的一团意识,一步步修炼到了现在的模样,说不定有一日当真能随意幻化,甘棠见殷受目光落在画上挪不开视线,便试着一点点变化身形往里面躺,意识一点点贴合着画上的一笔一划,一点点感受着,她若是能从画里出来,殷受和武庚,指不定要高兴成什么样子了。
甘棠想着那情形,搁在一侧的指尖先是摸了摸,愣了愣,随后又摸了摸,眨了眨眼见不是错觉,指尖下确实是有硬硬的触感,心跳跳得很快,几乎要从胸腔里飞出来了,她是不是能碰到东西了。
能触碰到东西,说明她离实体化已经不远了,甘棠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也没敢乱动,闭着眼睛一点点感受着身体的变化。
殷受喃喃道,“阿梨,我定是想你想疯了,竟是看见这副画上的你对我眨了眨眼睛,我我是不是疯了……”
甘棠就很想回殷受一句,不是他疯了,是这个世界疯了,但她不敢动,怕一动以后前功尽弃。
甘棠待了足足有一刻钟那么久,久到每一个身体的细胞都能感受到纸张的质感,这才秉着呼吸慢慢抬起身体来,等发现自己竟当真从案几上坐了起来,抬手看了看确实是一身青衣,哇了一声就扑去了对面秉着呼吸一动不敢动的殷受身上,因着冲力过大,殷受直接被扑到在了地上,后头架子上的书籍竹简一卷卷落下来,哗啦啦的乱成一团,甘棠一点也不觉得疼,只傻笑着看着还看着如坠梦中还在发傻发愣的殷受,挠了挠他的脸,又在他唇上亲了亲,笑道,“阿受!你看得见我么”
软软的触感落在唇上,殷受秉着不敢呼吸,怕一口气就把这梦吹没了,只看着身上眉眼生动的人,如痴如梦。
甘棠趴在他身上不起来,指尖伸进他的衣衫里,敲了敲他的心口,眉开眼笑地大声喊道,“阿受,是我!我是棠梨!你不是在做梦。”
不是做梦……
棠梨,她眉眼确实是棠梨,棠梨年轻时候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一模一样。
殷受手脚僵硬,没动,他甚至怀疑是哪个不怕死又多事属下找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人来讨他欢心,像九侯献女一般。
若当真如此,此人就算再像,也不是棠梨,上天会对他这么好么?
殷受喉咙发干,莫大的期许让他一颗心被高高挂起,四处无着落,若这件事是真的,余生他把他的寿命分一半给她,生同寝,死同穴。
“阿梨,你是阿梨么?”
“不是我能是谁。”甘棠知道他是太高兴了,不敢置信,指尖用力,当真掉出个豆大的棠梨果来,甘棠哈哈乐了一声,衔着棠梨果喂给殷受吃了,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发现当真还有一片梨花瓣的印记,甘棠把手腕举给殷受看,乐道,“没想到这个印记还在……”
甘棠正趴在殷受身体上,头贴着他的心脏,这样的情形真是太过久远了,久远得殷受这些年只有在梦里才见过,殷受抬手搂住她的腰,真实、温热的触感,熟悉且甜美的气息,殷受抬手搂住甘棠的腰,一手自她发间一寸寸往下,一点点感受她真实的存在,真实的存在他怀里。
“棠梨……”
殷受目光落在她精致的眉眼间,一点点亲吻,衔着她的唇一点点含吻着,甘棠也一点点回应她,亲一亲就离开,再凑上去亲一亲,然后看着对方的视线,忍不住相互笑出了声,“真好啊,阿受。”
“棠梨……”
一年多以来甘棠已经彻底把自己训练成了一个应声器,殷受一唤她就会应声,如今也一样,门外有叩门声,殷受下意识就想将甘棠藏起来,甘棠笑眯眯戳了戳他的胸膛,往外探了探脑袋道,“唐泽大概是见多了你对着空气说话,现在都不带惊讶的了,不过我也不能这么大大咧咧走出去……”她哪怕模样不是甘棠的,这么大变个活人从书房里出去,都要把唐泽他们吓死的。
殷受握着她的指尖在唇边啄吻,压根不想想这些问题,就想搂着她这么躺着,其它什么事似乎都不怎么重要了开口完全是为了回她的话,“那怎么办……”
甘棠乐道,“这还不简单么,恰逢春耕,你带着几个士兵上山田猎,顺手把我救下来不就好啦,然后名正言顺带回宫,武庚能一眼将我认出来么。”
是个好主意,就是要和她分开,可他现在一刻一时都不想同她分开,“过几日再去,我们今日不出去。”
殷受心里开花一样,和当初发现她还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甘棠揪了揪他的耳垂,探头看了看外头的天色,知道快要用午膳了,就问道:“不吃午饭了么?”
殷受摇头,目光里尽贪婪,指尖在她后颈上不住摩挲,“不想吃……”
甘棠亦是想乐,拍了拍他的胸膛,笑道,“那还是得起来,地上凉。”待在屋里便屋里罢,他们是久别重逢,两人这么待着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