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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南少林天峰之死恐怕有异。尽管天峰年事已高,亦有择徒继位的想法,但他的过世也太悄无声息,居然死在了举办新任方丈继位大典之前。”
枯梅谈起两月末发生的事情,死的何止是南少林天峰,还有北边丐帮帮主任慈,“南宫灵以养子的身份接任丐帮帮主还算名正言顺的话,无花接任南少林的方丈之位却难说完全的实至名归。”
江湖上绝大多数的人不会有如此想法,无花接任南少林方丈之位应该被人们认为是理所当然,但枯梅并不如此认为,而原随云也不如此认为。
原随云稳稳端起茶杯喝可一口茶,“此事已经暗中让做局透给了楚留香知晓,有他搅局,等我们回到杭州一定能听到新消息。”
出海与返航一来一回都颇为耗时,无法及时得知陆地上的动态。
原随云却知五月返航抵达杭州湾,他一定会听到截然不同的新闻。
“十多年前,天枫十四郎从东瀛来到中原,先与天峰一战,后又与任慈一战,他便是死在了济南。这一件事情极为隐秘,江湖上的人知之甚少,恐怕也只有几位老人还有所闻。
如今,天峰与任慈先后身亡,我是不信接任掌门之位的无花与南宫灵毫无关联。何况无花出入过神水宫,后来水母阴姬彻底避世不出,此前却是前往洞庭湖杀了拥翠山庄柳无眉,其中一定有所猫腻。”
枯梅顿了顿继续说,“世间从无巧合。十多年前,天枫十四郎身死之际,正在华山派北派一百多口人被灭杀的一个月之后。北派人才凋零已久,但也不至于如此无用,此案至今无解,必是世间顶级高手所为。
细究起来,北派与人结下生死大仇,只有二十多年前与黄山派的那一次。我始终怀疑黄山派没有死绝,那位黄山最美的少女李琦可能死里逃生活了下来。”
枯梅从不信所谓巧合,世上的巧合背后九成九都藏着秘密,正如华山派北派上下百余口人一夜之间被人屠尽。
华山百余年前就分为南北两派,北派以男子为主,南派皆是女子,分居山阳山阴两面。江湖人常说的华山派指的是南派,只因数代高手皆出自南支,而鲜少再提十多年前无一人幸存的北派。
所谓北派与黄山派的旧怨要上溯到二十年前,前因为何不必多提,双方成仇多年早就难辨有过多少冲突。华山北派在一夜残杀了黄山派所有人,当时也引得武林震动。故而,华山北派十余年前遭遇灭门之灾,江湖众人却也不觉意外,只因杀人者人恒杀之。
事发后,没有人宣称对此事负责,此事成了一桩迷案被时光湮灭。
尽管枯梅身为华山派掌门,但是南北两派分裂已久,起因也在于重男轻女,决裂之际就说定了互不相干。
枯梅没有为北派报仇的想法,却不会不关心此事,毕竟潜在暗处的敌人太过诡异强大,是必须防范一二。她想要查实是否为李琦练功有成而回来报仇,但多年来始终不曾获得切实的证据。唯有确定有一个貌若天仙的女人,在华山北派灭门前出现于华山附近。
十几年过去,江湖早换了一番光景,不变的是无时无刻不都有人死去。
数月前,好些江湖人不明原因死亡,俱是疑似中毒却又难辨何种毒素。
有人怀疑是中了天一神水的毒,但神水宫对此却完全置之不理。也有人提出想找神医仔细鉴定一番,但整个江湖真正见过天一神水的人屈指可数。
“楼砚也曾去过神水宫,隐约有传言她配置出了天一神水的解药。想必楚留香定是想要找她确定那些人的死因究竟。”
枯梅却也不知楼京墨到底身在何处,这半年来那人就似从大陆上失踪了一样。“失踪可不是好事,人不在大陆上说不定就在海上,会不会是你上次在苗疆见过她与王怜花,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怀疑。”
原随云无法肯定地说不,他有着异与常人的敏锐,却也必须承认世间尚有看不透的敌手。
医者仁心,小楼春的公道价格问诊开药被世人赞誉有嘉,而楼京墨绝不敝帚自珍刊印于世的医书与药方更造福世人,这样一个人本不会被人以心机深沉似海难测去形容。
但是,原随云见了楼京墨一面,他甚至有一种荒谬的错觉,也许他被认定的天生眼盲不可治能有意外。不过,他不会喜欢这一意外的到来。
“不论如何,此次回杭州设法抓住李红袖等人。是人就有软肋,下次七月鬼节就以此相要挟楼砚上岛,届时……”
原随云没有说完,只因他察觉到了外面的风有问题,有人在石窟门外!
刹那间,黑沉沉的石窟陷入死静,枯梅也冷冽地看向大门处。
“啪啪啪——”响亮的击门声响了起来,随之是金灵芝毫不避忌地大喊,“你给我开门!我知道枯梅在里面!你口口声声说有要事提前回岛,正是与她幽会吧!”
随之由远及近又响起丁枫的斥责,“金灵芝,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敢点我的穴,硬闯进来!”
这句话成功点爆了金灵芝,这就与丁枫在门外边吵边打起来。
石门之后,原随云与枯梅听得是熟悉声音,便是想到一定是金灵芝醋意横生而来闹事了。
原随云脸上哪有平日里的温和,眉宇之间只有冷漠与厌恶,一挥衣袖打开石门就向金灵芝呵道,“谁允许你随意来此地!看来是我对你太温柔了!”
然而,石门一经开启就有两道身影窜入石窟,哪有什么金灵芝与丁枫,楼京墨与王怜花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蝙蝠岛所见所闻的一切让他们根本不曾留手,是直原随云与枯梅命门而去。
“是你们!”原随云急速出掌应战,而他即便出全力回击,仍被袭来的掌风震出一口鲜血。
楼京墨只是面无表情地看向原随云,她本在门后听了一段墙角。
华山派与黄山派之于对方的血海深仇,十几年前东瀛武士天枫十四郎之死与多年后的少林方丈、丐帮帮主之死,黄山遗孤李琪的可能幸存与十几年前折返中原,无花与南宫灵在多年后的成功接位。
如此种种看似无关的旧事,却让楼京墨心头一寒。她终是懂了为何再也寻不回阿枫,而与无花之间永远都有那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看似薄雾却让两人站在天堑的两侧。
只因石琪就是李琦,她的行踪正是中断在前往东瀛的船上。此人正是无花与南宫灵的母亲,而天枫十四郎是他们的父亲,李泊枫一名不正由此而来。
十几年前,那一家四人前后从东瀛开到中原,无疑石琪是来报灭派血债之仇。阿枫曾说父亲去找母亲了,徒留他与襁褓里的弟弟在江南苦等,却在某天消失地无影无踪,楼京墨也在同一时间受到连累被薛笑人所抓。
将所有已知看似无关的情报联系在一起,则拼凑出一个真相。
还能什么不明白的,石琪能先后欺骗大欢喜女菩萨与水母阴姬达成自己的目的,想来她到东瀛生下两子也不是爱上了天枫十四郎,而是要找一个暂且的容身地练成《天武神功》。
前往东瀛,在天枫十四郎的庇护下,她成功度过练功过程中一年散功几次的危险,而在大功告成后毫不犹豫地抛夫弃子折返中原。
天枫十四郎寻不回心头挚爱,则不顾一切要挑起中原武林之乱进行报复,先后与少林掌门、丐帮帮主比斗。
其心之狠不亚于石琪,是将两个孩子交给了几近将他杀死的天峰大师与任慈抚养。
不谈二傻,十来岁的阿枫又如何对杀父仇人生出感恩之心?天峰大师又有几分可能对李泊枫毫无芥蒂?
因此,这只是天枫十四郎的死计,是为将来某日的江湖之乱,恐怕他非常清楚石琪早晚会再找上两个儿子,到时候这两个名门大派长大的孩子就能为妻子所用。
那么石琪究竟是谁?
楼京墨在石门之外回想着她与无花相处的每一幕,而今想来无花在她面前是竭尽所能地只做阿枫,可他终究不再是李泊枫。
想着无花说过的话,两人的前后两次相遇都不是巧合之遇,不是一位高僧四处讲经而遇到了一位四处研究草药的大夫。那么石琪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不过,此刻楼京墨只想一举击杀原随云,正是听到原随云说的要去抓拿李红袖,她决定不留余地要手刃蝙蝠公子,此人只要活着,黑暗与血光就会层出不穷地出现。
石窟之中二对二,四人之间的打斗不过一炷香时间,却是招招致命只想致对方于死地!
并未再持续一炷香,只听咔嚓一声,王怜花先断了枯梅的双手,带血的两只手掌落地,使得枯梅再也无法用出华山秘技——见之则死的摘心手。
楼京墨闻见血腥味肆散在石窟之中,经脉内内力翻涌,而觉心头一动,她则以指轻轻触碰到原随云的眼皮上。
如此轻飘飘的一指却饱含雷霆之势,彷如夹带烈阳炙光而来,居然让原随云发出一声惨叫高呼!
“我的眼睛!”原随云只觉从未见过光明的眼睛忽然见到烈阳刺目,眼前是暴起了一阵白光。
炽热白光盛大到了极致,让从来不曾见过阳光的人从心底生起无限恐惧,好似突然暴晒在阳光底下的黑暗之物,其实照不得半点光亮,而触之则死。
“大多人惧怕黑暗,而你其实从来都在惧怕光明,如此目能视光之际,则会死于光明之下。”
楼京墨的话像一道魔咒,则见原随云瞪大了双眼惊恐地向后倒去,他的寸寸经脉似被强光所毁,只余一具焦尸。
“不!随云——”枯梅见到了几秒之内的生死巨变,她全然不顾双手断裂之痛,而是自爆经脉随着原随云一起去了。
不过一瞬,地上又多了一具尸体。
王怜花扫视了一眼扑倒在原随云焦尸上枯梅,没有再给他们多一分关注,不论两者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这都已经不重要了。
华山枯梅掌门以严厉闻名江湖,人人以为她公正近乎无情。无争山庄立世三百年,亦是以侠名远播被世代传颂。但阳光都有照不到的地方,那些名声又何谈能一生不变且世代延续。
“走吧,先去机关室先将岛上的布局弄清楚。”王怜花知道楼京墨此时的心情非常差,而有些事便是出言安慰也无济于事,这就走到楼京墨身前在她亲了亲她的额头。“早点办完蝙蝠岛的事,我和你一起去南少林一趟。”
楼京墨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即是微微颔首,随着王怜花而去。
蝙蝠岛上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比如医治安置那些女人、妥善处理那些登岛的买卖双方、最棘手莫过于安排好那些足以引起江湖震动的情报。
*
五月鸣蜩。
正此春逝之际,蝙蝠岛之事一经爆出引得江湖巨变,这是一浪高过一浪盖过了刚刚落幕不久的少林丐帮之变阴谋。
“今年江湖真是太热闹了。先有无花设局杀弟弑师想要以少林丐帮为根基一统江湖,后有原随云勾结枯梅暗中建立蝙蝠岛将武林众人的秘密都捏于手心。是一个胜过一个阴狠。”
“真是应了老话,知人知面不知心。表面上看着圣洁谦逊,实则全都是狼子野心。长得好看漂亮又有什么用,还不如像我这般其貌不扬才安全。”
“哈哈,麻子,你就别忘脸上贴金了。难不成还想说你很丑但你很善良?去年是谁故意去海沙派挑事挨揍的。”
“挨揍也比死了强。我还活着,但你看原随云、枯梅、无花、南宫灵全都死了!”
楼京墨听到这里倏然起身,再也吃不下折返杭州湾登陆后的第一顿饭,搁下饭钱就往出了食肆。
哪怕听了江湖人言之凿凿的言辞,说着她离开大陆在海上漂了大半年来所发生的江湖重大变故,哪怕她已经猜到了石琪就是石观音,而无花与之有着怎样切也切不断的血缘关系,但是她还是不相信。
不信李泊枫会真的杀了二傻,不信阿枫就这样悄无声息地与她生离死别,必须亲自证实一番才能让她死心。
一路日夜兼程不曾停歇,半个月后抵达福建南少林。
楼京墨找到楚留香立的无花之墓,二话不说就直接开掘,撬开棺盖的那一刻也不知心中是喜多一些或忧多一些。
只见棺内没有尸体,却有一串赤玉佛珠压住了一封薄信。
‘小砚,我知若你归来必会开棺,但我却不知还能再写些什么。数间茅舍,藏书万卷。松花酿酒,春水煎茶。我也曾幻想过那般的生活,但它注定不是无花能走的路。
有的事从出生就不能选,哪怕后来存有侥幸与希望,最终再见石观音的那天,我已经不想再选。我做不到没有野心,做不到放下复仇,苦海无涯,而早就回头无岸。于我所为,从不后悔。
只是对不起,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无力留住阿枫,正如我留不住那一夜除夕的满天烟花。
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此乃宿命,用尽天下的药石亦是枉然无解,你则无需自责伤怀。
不过,宿命有始则该有终,我也该去亲手终了一切宿命之源。
此后你我相隔山重水远不复再见,本想请你在见到枫叶时偶然可以想起我,想了想还是罢了,忘了阿枫吧。’
初夏已至,楼京墨却觉得山风吹得她握着信的手一片冰凉。无花既死,阿枫却也不曾活,试问弑杀生母者如何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