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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按着擂台对战的规则,只要对方派出的人在三个及以下,都没有问题。白寅当然也可以选择继续挑战,但是……

    这一次,他也将目光投向了梁听雨。

    梁听雨的眉头,已经死死地皱了起来。

    这般有些严峻的神态,让她脸上那一道疤又显得狰狞了些许,凝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煞意。

    她的目光,停留在白寅身上良久,才扭头对恶僧善行说了一句话。

    隔得太远,谁也没有听清。

    但就在她身边的恶僧善行,却是听了个一清二楚,眼底异色一闪而过,便重重地点了点头,提着那一根沉重的齐眉铜棍,昂首阔步地走了出来。

    “当。”

    沉重的铜棍,杵落到地面上,发出同样沉重的声响。整个动作,带得他脖子上那一串老粗的佛珠,都跟着晃荡了两下。

    “老子来跟你过过招!”

    厚重粗哑的声音,从喉咙的深处滚出来,带着一种与其长相符合的凶恶和粗鄙,在第一时间内便让人心生反感。

    不少人都在听见这话的时候,悄悄皱了皱眉。

    白寅倒是没什么反应。

    这些年走南闯北,什么人都见过了。单单是这样不痛不痒的言语挑衅,已经很难让他有半分心境的变化。

    所以,纵使对着这般粗俗的秃头和尚,他也依旧彬彬有礼:“请。”

    新的一场战斗,一触即发。

    不同于头场刺客作风的冷光,恶僧善行的风格,更像是一个蛮横狂猛的强盗,一举一动都是大开大合。

    他只抬开一脚,往地上重重一跺,便在陈旧的巨石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看招!”

    人借了这一跺脚的反坐之力,立刻拔地而起,同时棍随人走,竟然毫不客气地一棍朝白寅敲去!

    这威势!

    配上善行的体型与外表,给了人一种十足的冲击感。

    白寅作为这一棍的目标所在,自然更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的实力。

    左三千的宗门,除却龙门之外,少有走力量和炼体路线的。即便是龙门,炼体之余也有种种精妙的术法。

    可以说,出身中域的修士,重“术”不重“力”。

    白寅的丹青剑,更是“术”中一流,所以修行之时,自然就有侧重。

    如今对手骤然改换了个风格,白寅应付起来,自然没有先前那般得心应手。毕竟,在用身法闪避的同时,还要注意招架,卸去对方的力量。

    所以一时之间,长剑对上长棍,竟是谁也没讨着好去。

    刷刷刷!

    恶僧善行一连十三棍挥出去,逼退了白寅。但眨眼白寅长剑一圈,一招白鹤亮翅,眨眼就绕至了善行身后,一剑朝着善行后颈刺去。

    这一刻,善行明明察觉到了危险,可竟然不闪不避,一口气提上来便是吐气开声一声大喝!

    “哈!”

    顿时只见善行庞大的身躯上,忽然坟起数条虬结的肌肉,更有一道道金色的符文自四肢开始流转,转瞬汇聚到后颈!

    “当!”

    竟是一声金属碰撞的尖锐刺响!

    剑尖落下的那个瞬间,符文也汇聚完毕,正正好凝聚成一个不盈寸的金色符号,将锋锐的剑势挡住!

    丹青剑怎么说也是名剑一口,更不用说如今的持有者还是已经有元婴中期修为的白寅!

    竟然破之不开?

    白寅大为讶异,目光几经闪烁后,忽然变得凝重了几分:“金刚不坏佛体?”

    “嘿嘿,算你小子识货!”

    善行挡住了白寅这一招奇袭,顿时得意了几分,毫不犹豫一个返身杀了上来。蒲扇似粗大的手掌,用力的抡起长棍,就是一顿乱挥!

    “砰!”

    “砰!”

    “砰!”

    ……

    场中的局势,在短暂的惊险之后,再次重新陷入了胶着。

    白银楼中之人,一时只能看见棍影翻飞,剑气四舞,直从隔岸台的这一头打到了那一头,依旧没有半分停歇的意思。

    每一次交手,都是一次电光石火的碰撞!

    澹台修已经看得屏住了呼吸,抽得空了,才评价了一句:“这一场只怕势均力敌,胜负难分了。”

    胜负难分?

    见愁来看,却是未必。

    她抄手站在窗前,观察着白寅的每一次出招和抵挡,眉头便渐渐皱了起来。

    这一场,并没有外人看起来那么乐观。

    想必白寅自己也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只是现在他也没有办法吧?

    一般而言,擂台战,越强的修士会越往后放。

    也就是说白寅此刻的对手善行,实力应该比先前的冷光更强横。但相比起对战冷光之时,白寅的状态却并不很好。

    似丹青剑方才那一手画卷神乎其技的术法,必定有极大的消耗。

    但第一二场却是连着的,站在白寅的角度来说,这就是一场实打实的“车轮战”,不管是灵力还是精力,其实都是跟不上的。

    本来只是微小的差距,但随着战斗时间的延长,问题会越来越大。

    现在的白寅也很注意这个问题。

    见愁可以看得出,他每一次出招都很克制,并且在尽量控制自己少消耗灵力,同时不断借助身法的腾挪,寻找对方的破绽,以求一个一举击溃的突破口。

    只可惜,善行的“金刚不坏佛体”,让白寅发起的多次进攻都打了水漂。

    白寅应该是想要拖时间,就算赢不了,也要等那一位“迷路”的朋友来。

    也不知道到底这所谓的“援兵”是什么来头,见愁看着忍不住狐疑起来。

    听白寅对这人的称呼就可以判断,这来的援兵应该不是崖山修士。现在还不来,有这么不靠谱?

    再这么拖下去,情况可不是很妙了。

    而且……

    她最担心的还不在这里,而是站在一旁的梁听雨——刚才梁听雨对恶僧善行说话的那一幕,始终在她眼前回放。

    那般有异色的神态,实在让她不得不怀疑对方其实在谋划着什么,并且一定是针对白寅的。

    只是现在还看不出是什么端倪来。

    场中的情况,已越发难解难分。

    这个隐约跟佛门有些干系的恶僧,身上的力气仿佛没有穷尽一般。明明已经这样与人缠斗了许久,却还未见分毫疲态。

    铜棍,一棍重过一棍。

    与之相对的,是白寅的剑势。

    轻灵的剑势若与这般的沉重刚猛相对,讨不了任何好处。所以白寅一改自己旧日的习惯,剑走偏锋,剑势凌厉,竟然暂时将善行压制住了。

    “哗!”

    情势的骤然转变,让整个白银楼都为之兴奋了起来。

    善行却没料想到这样的变故,反应不及,收棍而回时,竟被白寅一剑敲在手背上。任是他皮糙肉厚,这一时也感觉到了一种钻心的疼。

    “当!”

    剑刃撞击棍身,又是一阵锐响。

    但这一次,善行手中的长棍差点就脱手飞出,竟然没有握稳!

    这个白寅!

    他明明感觉对方刚才已经力有不逮,怎么忽然之间就?

    这一惊非同小可。

    善行一下就意识到,要对付白寅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于是,先前梁听雨的那一句话,再次回响在了他耳边……

    崖山修士,白寅的弱点。

    下意识地,善行的目光,便朝着这隔岸台上飘了飘:闲杂人等都已经退走,除却交战之中的他与白寅之外,也就是中间放着的那一只囚禁着左流的黑铁牢笼,格外显眼了。

    先前还无精打采模样的左流,早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睁大了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战局,好像还看得很津津有味。

    这个家伙……

    只一瞬间,善行就下定了决心。

    “来,再打!”

    一声怒喝,全身的力量都被提了起来,他额头上青筋顿时爆出,让这一张本就满是横肉的脸,看起来更凶恶了几分。

    双手紧握,将齐眉高的铜棍高高举起。

    这一瞬间,竟有无数长棍的虚影自棍身之中闪烁而出,有如旋风一样环绕在长棍本体周围,一齐朝着白寅袭去!

    这样的一棍,一看就知道,乃是善行含怒的一棍。

    按着白寅这一战的打法,自然是要暂避其锋芒,待其势衰竭再迎头痛击而上。所以此刻的白寅,心无旁骛,脚下步伐飞掠,带得两丈五斗盘之中一串道印闪烁。

    刷啦!

    身形一晃,竟然在棍影笼罩之下,硬生生横挪出去三丈。眨眼之间,已经逃离了这一棍的攻击范围。

    但凡看见这一幕的修士,几乎都在心中叫好!

    何等灵敏的思维,何等迅疾的反应?

    只怕是换了个元婴后期的修士来,也不会做得比白寅更好了。

    然而,也是这一瞬间,同样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的见愁,却终于注意到了那一点并不明显的异常之处……

    位置!

    这位置!

    在善行敲出这一棍之前,善行本人、白寅、还有白寅后方一些的黑铁囚笼,几乎在一条直线上,没有太多的偏移。

    但这一刻,白寅为了避让善行这一棍已经移开了身形!

    于是,原本与善行隔着一个白寅的左流,转瞬之间已经正正好暴露在了善行棍影笼罩之中!

    不对!

    这个善行的目的——

    “你干什么?!”

    隔岸台上,一声雷霆般的质问,陡然炸响。

    先前已经避让开的白寅,此刻已经发现了善行这一击的诡异之处,一时境怒交加至极。

    因为,善行这一棍,在他躲开之后,没有半点收起的意思!

    那一张凶恶的脸上,只露出了一个算计的笑容,竟然手腕一转,略略调整方向——一棍,向着场中的囚笼挥去!

    左流!

    这一个瞬间,全场都愣住了。

    身处于囚笼之中的左流,更是一万个没有想到。他几乎下意识地想要闪避,怎奈全身上下的经脉都被下了禁制,又有这黑铁囚笼困锁,根本空有一身元婴期的修为,却没有施展的地方!

    一时间,竟只能眼睁睁看着这铜棍,夺命降临!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死亡的威胁,瞬间笼罩在了头顶。左流的心底,才升起来的那一点希望,忽然就湮灭了,一转就变成了渐渐泛上来的绝望……

    避不开!

    逃不掉!

    唯有一死!

    他唇边那自嘲的笑容,几乎已经挂了起来,就要接受自己倒霉鬼的命运了。可没想到……

    “当!”

    铺天盖地的黑白剑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猛然撞了过来!然而仓促之间的应对,哪里又敌得过善行蓄谋已久的一棍?

    “噗嗤噗嗤!”

    无尽的剑影,只勉强支撑了瞬息,便被疯狂的棍影撕裂。转瞬间,无数剑气崩散,再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残余的棍影。

    “砰!”

    威势赫赫的一棍,结结实实地落在了持剑者的身上,仿佛要直接敲碎对方的胸腔。

    一时间,左流只看见眼前一道白影撞来。

    “砰咚”一声巨响,身染鲜血的白云,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形,狼狈地撞在了黑铁囚笼之上!

    囚笼上尖锐的利刺,瞬间扎入了他身体,钩出一条条刺目的血痕!

    竟然是……

    白寅!

    明明已经成功避开了善行那一棍的他,竟然为了救左流,毫不犹豫返身而回,还硬生生挡在了前面,吃下了善行这强横的一击!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跟他们想象之中的局面,完全不一样。

    左流再重要,说破了天,也不过就是崖山昆吾博弈的一颗棋子罢了。怎么说,也不至于让身为崖山门下的白寅,搭上自己的面子,甚至性命吧?

    就是左流自己,这一时的感觉,也不知应该怎么形容。

    他注视着囚笼外那踉跄着翻身而起的白寅,心底像打翻了五味瓶,复杂到了极点。准崖山门下的身份,他还未告诉任何人,也怕引来更多的麻烦。见愁师姐失踪,就更不会有人通报崖山了……

    白寅,为何还要这样,舍命相护?

    “白寅……师兄……”

    左流的声音,有些艰涩,开口却根本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前方的白寅,此刻心中已经是一片的寒意。

    他听到了左流的声音,却没有给任何回应,只是强忍着重伤的剧痛,强迫着自己站直了身体,目视着面前的恶僧善行,怒意满腔!

    “夜航船这是何意?!”

    “哈哈哈,到底是梁祭酒料事如神,你果然中计,哈哈哈……”一击得手的善行,此刻已经得意得不行,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怎么样,被逼来吃老子这一棍的感觉,不好受吧?”

    这是一个明晃晃的诡计,但也是一个白寅无法拒绝的诡计。

    在先前的一战之中,梁听雨便看见了白寅对左流的重视。否则,何必为这样一个小角色兵行险招,故意卖破绽以骗出冷光的破绽呢?

    所以,她在善行上场之前,就已经交代过了方法。

    打到一定的时候,直取左流,引白寅来挡。

    白寅若不来,他会真的一棍子敲下去,反正左流对夜航船来说不重要;若是白寅真的来挡,就正中下怀。

    届时的白寅,无论如何都处于被动,怎么算都吃亏。

    如此一来,胜负不就已经有了分晓了吗?

    这个计谋,算不上高明。

    观战的很多人一想也就明白了过来,但心里同时也叹息到了极点:这就是传说中的投鼠忌器啊,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

    谁也没想到,夜航船竟能这样无耻。

    即便明日星海是个亡命之徒汇聚的地方,但这样“脏”的心机与算计,也委实有些令人看不起,与白寅的高风亮节一比,就连他们也忍不住心生鄙夷了。

    但场中的善行,尚且不知旁人的想法。

    他看着狼狈的白寅,想起自己这一番成功的算计,想起自己竟然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击败了一名崖山门下,一时忍不住生出了一种全然的睥睨之感。

    “什么拔剑派不拔剑派,在老子棍下,统统都是废物!”长棍往地上一杵,善行讥讽了一声,笑得越发猖狂起来,状极轻蔑,“还崖山呢?呸,什么玩意儿!”

    “……”

    先前面对对手诸般挑衅都不曾色变的白寅,面上神情几乎立刻封冻了起来。

    “崖山”二字,乃是所有崖山门下的信仰!

    怎容得下眼前这卑劣小人一张臭嘴肆意诋毁?

    他僵硬的手指,骤然收紧,眼底的深处,也陡然冒出了一缕奇怪的血色。一种极致危险的感觉,瞬间从他身上散发了出来。

    白寅伸手一翻,便要重新仗剑而起!

    可这一刻,竟有人比他更快!

    而且还不止一个!

    “刷!”

    “刷!”

    电光石火间,只见得一枚掌影伴与一道刀影,分别从两个不同的方向,一前一后袭来,齐齐拍向方才口出狂言的恶僧善行!

    掌影虽先发,威势不轻,但若论速度与气势,竟略输后面的刀影一筹。

    后发先至!

    白寅甚至根本来不及再出手,只感觉那刀影似电光奔雷一般袭来,凌厉而且凶狠,悍然无匹,一刀背就直接拍在了恶僧善行的脸上!

    “啪!”

    响亮到极点的声音,让人怀疑善行整个硕大的脑袋都会被这一刀给拍碎!

    尚且沉浸在猖狂与喜悦之中的善行,哪里反应得过来?

    几乎只感觉自己眼前一花,接着就暗了下来,整张脸皮都跟着麻了一下。然后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整个人都被抽飞了起来!

    “轰!”

    因为身形已经被巨力抛起,善行幸运地躲过了那后至的一掌。但整个庞大如小山的身躯,却瞬间砸落在地。

    “砰!”

    尘土四溅!

    先前还耀武扬威,片刻后竟然直接被人一刀背拍脸,抽飞在地!根本没有给人留下半点的反应时间,自然更不存在什么还手之力!

    太强了!

    太狠了!

    也太不给人面子了!

    白银楼内,无数人看着此刻满脸血肉模糊还躺在地上的善行,已经目瞪口呆。

    隔岸台上的白寅,更是一万个错愕。

    他明明才是距离善行最近的那个人,可这一道掌影与一道刀影,却比自己更快。这得是何等的修为?

    心惊之下,他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来,朝着最顶楼看去。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两道攻击,分别来自不同的方向……

    这一个瞬间,白银楼中,忽然安静极了。

    最高也最接近穹顶的那一层中,两个雅间,几乎是面对着面,窗前垂着的竹帘,都破损得不成样子。

    一者被过路的掌力碎成齑粉;

    一者被途经的刀气横削走了大半截。

    于是,那站在窗前的人,也就露出了他们的身形。

    一侧,是个身穿苍色长袍的修士。

    一掌打出的架势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收回,此时此刻看见对面,他是满脸的错愕;

    一侧,则是一男一女。

    男修华袍加身,尽管现在似乎一脸懵了的表情,但谁都认得他:贵公子澹台修。

    另一旁的女修,满面的霜寒尚未散去,眸底有杀机隐现,但在看见对面出手之人时,也是意外地一怔。

    这一刻,两个人的内心中,冒出了同样一个念头:

    竟然是他!

    竟然是她!

    王却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他只知道对面的见愁对昆吾似乎抱有一些敌意,却一直没有猜出对方的身份。如今对方展露出来的实力,实在让他有些忌惮。

    昆吾崖山自来齐名,再怎么说,也轮不到区区一个恶僧善行来辱骂崖山。

    王却听不下去,所以含怒出手。

    但对方呢?

    又是为了什么?

    隔着中间一整个宽阔的隔岸台,王却没有说话。

    但对面的见愁,却是认得他的。

    在经过了最初那一刻的惊讶与错愕之后,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猜到王却出手应该是带着几分善意的。

    只不过……

    又有什么紧要呢?

    “崖山事,崖山了。此事,就不劳王却道友插手了。”

    淡淡地说了一声,仿佛没有看到身边澹台修那震骇的表情,也没看到王却眼底那彻底的错愕,更没有看到同门师弟白寅脸上见鬼一样的表情。

    见愁只是从窗前,一跃而下,身形笔直,站到了隔岸台上!

    所有所有的视线,不管是震惊还是迟迟疑,这一刻,都落到了她的身上!

    某个雅间内,一只执着酒盏的手,指腹略带几分薄茧的手指,忽然就颤了那么几颤,带起了酒盏中一圈浅淡的涟漪……

    她。

    这就是红蝶所说的“惊喜”吗?

    这一刻的见愁,无疑是全场的焦点。

    在这里,几乎没有人在此之前见过她;在这里,也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身份;在这里,更没有一个人能猜到,她到底要干什么。

    白寅是茫然的。

    但此刻依旧被困锁在囚笼之中的左流,却彻底愣住了。

    早在看到那一柄飞来的刀影之时,他就仿佛被什么定住了,一动不能动。一种难以形容过的酸涩,瞬间涌上了心头……

    割鹿刀。

    这是当年在青峰庵隐界,见愁大师姐得到的那一把刀!

    他不会认错!

    一种期待,在他心底疯狂地生长。

    然而伴随而来的,则是庞大的恐惧——他很害怕,有刀,人却不在。

    可这一切一切的恐惧,在看见见愁现身窗前,看见她飘然而下,落在隔岸台上的一瞬,都云烟一样消弭了。

    一甲子,六十载啊。

    危机环伺的白银楼,一个白寅师兄,舍命相救;一个见愁师姐,犯险而来。

    眼底,忽然有些发热。

    左流竟然控制不住自己。

    然而,下一刻,一道镇定人心的目光便递了过来。

    见愁距离他不算近,但下来的第一刻,已然注意到了左流的异样,只朝着他露出了一个安抚一般的微笑。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六十年的磨难,也让左流成长到了一个寻常修士都难以企及的高度。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一种别人求也求不来的幸运。

    她不会为左流感到半分的伤悲,相反,愿为他喝彩。

    不过现在,毕竟不是想这些事情叙旧的时候。

    见愁扫视了周围一圈,目光在一旁梁听雨的身上停留了许久,最终才慢慢地转回了恶僧善行的身上。

    她的一刀,是忍无可忍之下,含怒劈出去的。

    出了力气之外,没有什么巧妙的术法,更不含有特别毁天灭地的攻击。所以善行的伤势其实并不重。

    被拍到地上去的他,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麻木和眩晕之后,终于重新感觉到了那种刺骨钻心的疼痛,很快找回了自己的意识。

    被人偷袭!

    刀背抽脸!

    当着白银楼这么多人的面,落得如此狼狈境地,何等丢脸?!

    善行脖子上粗大的佛珠,已经滚上了一层灰尘,脸上的血污沾染到了一身僧袍上,更添几分狰狞。

    他提了一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

    那持握着齐眉铜棍的手掌,已经握得死紧,手背之上的青筋与他额头上的青筋一般突出。

    “臭娘们儿!”

    刚才一拍之下,只觉得一张嘴里舌头和牙齿都要粘连到一块,满嘴都是鲜血。善行恶狠狠地骂了一声,性情中最残暴的一面已经被激发了出来,一双眼已是血红一片。

    “你又是什么玩意儿?来给你爷爷我送死不成!”

    张口“臭娘们儿”,闭口“你爷爷我”。

    见愁见过出言不逊的,但嘴贱到这程度,还真是少有。该说他是实力到了自然狂呢,还是根本没见过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呢?

    一双潋滟的眼,微微眯了起来。

    于是那狭长的眼尾,也如同往常一样,斜斜地朝着上方拉长,独独增了三分奇特的冷艳。

    “问我吗?”

    见愁仿佛自语一般呢喃了一声,手上却轻轻地一招,于是那一柄落在隔岸台上的割鹿刀,便极有灵性地飞回了她掌中,被她握住。

    一转一翻之间,是起伏的杀机!

    “我么,崖山门下,一无名小卒耳。今日——”

    “特来教你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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