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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凭她的家世才貌,足以配得上世间最好的儿郎。
而今大难当头,才惊觉曾经这些引以为傲的东西不过虚幻泡影,毫无用处。若再来一次,她倒宁愿自己普通一些,免得引来各方人马觊觎,还连累至亲。
蔺荀见她久久不答,眸底晦色掠过,加大力气,攥住阿妩胳膊带向他,使她不得不与自己对视,“你愿也好,不愿也罢,但凡我蔺荀所求,不到手中,誓不罢休。”他目光冷萃,如天罗地网将她罩住,不给人丝毫喘息的机会。
“你最好……”清楚这点。
“我愿意。”阿妩微微闭眸,眼睫微颤,强忍着手臂上的痛意,打断他还欲再说的话。
闻声,王氏喝叫起来,“娇娇!”
王氏想往这边靠近,却不敢贸然下城,只能在城墙上急得团团转。
“阿妩,你身份高贵,如何能——”刘巽话还未完,蔺荀一个眼刀冷冷递了过去。
三番四次被刘巽打断,早将蔺荀磨得没了耐性,“伯先。”蔺荀一个眼神,庾清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汝南王奔波一日,想来乏了,先好好歇息罢。”
刘巽睁大眼,还来不及说话,就被旁边的士兵轻车熟路赏了一记手刀,随后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蔺荀眸光陡然深沉,转首对上阿妩,眼底是似有无声暗流涌动,他的声音沉了几分,“你说什么?”
阿妩半闭着眼眸,不与他对视。
虽竭力维持着平静,颤抖的声音还是泄了怯,“我说,我愿意嫁你。”阿妩料想他应是误会她宁死也不愿嫁他,拂了他的面子,才会惹他愤怒至此,“方才我是因失足跌落,并非有意寻短。”
“多谢……燕侯出手相救。”她对他颔首,干巴巴道谢。
蔺荀没有说话,陡然松了钳制她的左手。
阿妩如释重负,趁机起身,寻思半晌,她觉得这时候除了服软别无他法,稳住情绪,垂眸道:“我答应与你成亲,你……也应我一个条件,可否?”她此生从未在人前示弱服软,好容易才憋出这样的话来,语气是到位了,咬得发白的唇却泄了她心里的底儿。
呵,被逼急了,知晓向他示弱了?
蔺荀扯唇,用一种甚是漫不经心的语气道:“翁主方才言,只要我应下你的条件,你便允我所有要求?”
“自然。”
“很好,日后凡是我之所言,你都要有求必应。”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乐事,眸光微亮,扬起眉,故意半眯着眼用一种隐晦的目光瞧着她,“记住,是所有要求。”
阿妩从他意有所指的话里回过味,粉面生生憋出一丝血色,牙都快要咬碎才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
她活了十多年,从未被人当面以这般羞辱,这个……这个粗鄙无耻,不知廉耻的武夫……
阿妩暗自握拳,憋得浑身发抖,心想总有一日,她要将今日的侮辱如数奉还。
蔺荀沉声,直呼其名,“梁正。”他冷笑,“你与一闺中小娘计较这些,成什么样子?”
梁正因他语气羞窘,暗悔一时失言,“是,是属下失言,还请主上责罚。”
曾引洛阳无数儿郎折腰的华容翁主如今虽家道中落,不复当年荣光,可再怎么说她也是这大魏的翁主,从今日起,她更是他们未来的燕侯夫人。
不管主上是出于何种缘故要娶她为妇,都不该是他一小小医丞能置喙之事。退一万步,就算主上娶了华容翁主真的是为了一雪五年前的耻辱,要如何欺她辱她,那也是他的家事,哪里轮得到他们这些个毫不相关的外人上赶着去踩?
蔺荀摆手,“罚就罢了,以后可莫要再这样背后磨叽,免得笑掉人大牙。”
梁正再不敢多言,只一心为蔺荀料理伤势。
庾清目光自梁身上掠过,在空中微停几瞬,忽道:“范阳卢氏虽为郡望,可经过元和元年那场动乱后,仍不长记性,私底下动作频频,妄想卷土重来,还好主上先前拒了卢太后赐婚。否则若真纳了卢氏之女,日后必然诸多忧患。”
提起范阳卢氏一族,蔺荀皱眉,神色有些厌恶,“此事以后勿提。”
庾清颔首一笑,“华容翁主其母出自名门琅琊王氏,其父为先帝的嫡亲胞弟,乃名副其实的宗室贵女。汝南国在百姓里声望素来也颇佳,且地势关键,为南北之要。再有那刘巽为人庸碌,毫无统帅之能……如今主上求得华容翁主,不但如愿抱得美人归,更是如虎添翼。”
最后他以一句话概括了娶阿妩的好处,“主上今得刘氏女,必当大用。”
蔺荀再怎么位高权重,也难改他出生低微的事实。
时下之人倘若想提高身价,最快的一条道便是与高门联姻。
刘妩不但出生高门,体内更兼有宗室血脉,最重要的是汝南国横梗在南北之间,地位十分关键。他日,若蔺荀真有意成事,刘妩身为大魏宗室贵女的身份必然能当大用。
蔺荀没说话,眼风落在庾清身上,微顿了一会儿,而后敛眸沉默,眸底深处,似有些难明情绪。
梁正闻言却是如梦初醒。
原是如此,娶华容翁主一人,当抵十个卢氏之女,难怪主上非要南下。
梁正想起自己方才所言,更是觉是闹了笑话,都怪他偏信了那些个不切实际的传言。
蔺荀见他欲言又止,干脆道:“有什么话就说。”
“主上,方才我有那般滑稽之言,只因误信了传言。”梁正面有窘色。
“传言?什么传言?”蔺荀日理万机,整门心思都在朝堂和军务上,这次也是听闻刘巽为许牧所擒的消息,轻车从简,昼夜兼程地赶到,他向汝南周边的南阳和颍川调兵,这才围了平舆,哪里有空管什么流言蜚语。
“我们此番来平舆求亲,洛阳那些个贵族皆言……”梁正有些难以启齿,蔺荀却不耐烦了,一个白眼落下,“方才都说了让你有话直言,别像个妇人一样磨磨唧唧。”
是个儿郎都忍不了旁人质疑自己的男子气概,梁正当下语如连珠,将路上听闻道出,“世人皆言,主人你此番结亲,是为强纳华容翁主为妾,借机将之骑在身下,欺她辱她,以报当年之怨。”
这世间强纳美妾的事情数不胜数,可强娶正妻这事,就不怎么常见了,再加上两家的陈年旧怨,蔺荀睚眦必报的凶名在外,也难怪旁人会有此言。
蔺荀脸色一沉,扯唇嗤笑,“我是那样蛮横不讲理,小肚鸡肠之人?”
庾清和梁正而言对视一眼,无言。
“主上宽宏待人,体恤百姓,怎会是那起子人?”梁正很有眼力,心中却不免默念,事实上,主上您某些时候的确是个蛮不讲理,心狠手辣之人。
“若真要纳妾,我何须亲自跑这一趟?”蔺荀愈想也愈觉可笑,渐渐对那些谣言有了几分兴趣,“除了此之外,还有什么?”
梁正神色尴尬,“这个,主人何时抽空,随意打探一番便可知晓。”
蔺荀眼含逼问。
梁正向庾清求救,“先生,当日你也在,我这脑子除了记医书药材,其他一向不佳,不妨你来说?”
庾清抬眉,面上的疑色滴水不漏,“孝直言的是哪日?”
梁正咬牙,看着眼前这个面色波澜不惊的狡猾男人,心道了声算你狠,而后脖子一梗,视死如归将那些传言告知。
“……那华容翁主往日是何等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当初拒婚之事闹得满城皆知,而今还不是要嫁那个伧荒武夫?说不定,连个像样名分都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