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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半个时辰则会为扬镐挥铲的力工发个红描木筹。
也有倒霉的被监工用染色笔在脑门上画个叉的,然后就会被戴着“巡”字袖标的巡监赶出作业场。
特制颜料几天都难洗掉,脑门有这个标志,在场外就会被拦下,几天后色消了再来上工吧。
有筹的激励,哨棍的督导,脑门打叉的威胁,作业场内的苦力们动力十足,一个个挥汗如雨,时不时还喊个集体号子笑闹。
苦力不光是爷们,不少还是娘们,大多是煤黑子的婆娘,一个个身材又瘦,个头又矮,挑着数十斤的泥筐扁担偏偏健步如飞,小小的身子里似孕育着无穷的力量。
也有男娃女娃的童工,背着一堆水壶毛巾在工地上来回穿梭。
童工是没工钱的,但能混上两顿饭,洗个不要钱的热澡。受监工喜欢的还能得条毛巾的赏,摸来的草鱼泥鳅黄鳝,工地的厨房也愿意收。
工地南北场堆放土石的堆场,就放着一台台人力平筛盘,竖筛斗,骡力磨碎机,筛出来的细土与碎石,会重新被扁担挑回由一根根木杆撑起的绳线内,用于回填。
绳线左右,一架架投石机一样的杠杆装置,磕头一样上上下下,一头绑着的矩形石碾,被人赶着骡子在杠杆另一头用绞盘举起,再由人挥起木锤,一锤砸下机括,每回重重的落下,就把松土夯实一分。
西面延伸开去的夯实路基上,一条条裁好的工整木段,正被一左一右的人用挑子以每丈六根的间距,一根根横放于地。
两侧各有一根根五尺的可移动木段,横抵枕木,就是标准间距,无虞间距不一。
枕木的两头都钻的有二指宽的孔,负责铆钉的土木工就从筐里取出一根根小臂长的尖头粗木钉,插进木眼,然后挥动石锤,“咚咚咚”的夯进木孔,深钻进地,用于固定枕木。
中国传统木工活铆楔的魔改版!
元吉目前用不起那么多的铁,马拉火车的载荷木制轨道就可以承载,连枕木的钉都用木钉。
艰苦朴素,自力更生,一切帝国主义都是纸老虎,没有铁轨火车,用树照样造“铁路”!
尽管在元吉看来,他造的这“铁路”实在土鳖到了极点,可在这年代的门头沟,这就是奇迹啊!
马车拉煤在木轨上跑?铺五十里到京郊还要铺到矿洞里?开始周围矿上的人,都以为“九爷”疯了!
早前的门头沟,是山地用骡,平地用驼。马拉火车?没听过,火在哪呢?
一排排横放的枕木上,就是两条木制覆薄铁皮的轨道,枕木间的凹处已被小碎砂与胶泥填平,轨道内的枕木已与地平,可供马奔行而不伤蹄。
朝西看去,轨道一路延伸至门头沟深处,望不到尽头。
轨道不是笔直,而是略显蜿蜒,且能爬坡,循着丘陵低地与谷口,依地势相对低地一路延伸。
西面已经铺好的轨道上,一辆辆长方形的车厢,下置一溜压在轨道上的滑轮,正被两头健马小跑着拉着走,运送着工地需要的物料与生活物资。
东面谷口的方向,密密麻麻的小人,正在清理谷口植被,起石平地,用于平整出一个可供轨道通过的通道。
时不时,门头沟丘陵深处,会响起几声沉闷的回响,那是正在实验开山炸药的动静。
开山炸药中国早就有,日本都有,主要是攻城,一种是挂在城门上引爆城门,谓之“火龙攻”。一种是挖地道到城墙下,用于炸塌城墙,谓之“土龙攻”。
隧道攻城,一类是用木支撑的攻城隧道,然后把木头烧了,破坏城基支撑结构,让城墙自己塌陷。
另一类就是在城墙下的隧道里直接放炸药,引爆后成段的弄塌城墙,太平天国的杨秀清就是炸药版“土龙攻”大师。
对民间或许神奇,对元吉这样的满洲军事贵族,就是必学的东西。
只不过目前的火药配比不稳定,元吉的化学也不好,只有染料会爆炸等一般常识。
TNT的化学合成式与工业制取方法是什么,催化剂与分解步骤的合成工艺,反应釜等盛具应该采取什么材料,他也不知道。
玻璃器皿抗腐蚀,但那是实验室级别合成,工业级大规模制备,不可能用玻璃试管。
实验室制取与工业生产是两个工艺,在基础材料科学未建立的如今,只能一边建立系统的材料对比试验制度,一边乱实验,瞎摸索。
目前连黄色炸药与硝化棉的配比都不稳定,密封与起爆方式也确定不了,一直在实验,已经炸死不少人了。
研究炸药太过危险,堆放黄色染料的库房没明火自己就炸了。不知道是被太阳点了,还是粉尘爆炸。
储运湿度该多少,该通风还是该密封?没有对比实验,缺乏检测条件与制定标准的依据,全是想当然,说炸就炸。
炸药制备储运中出现的很多破事,连他都搞不清怎么回事。试验更是只能先放在荒山野岭,以开山炸药的名义研究。
等有机会了,才能通过小初高成体系的院校建设,一边培育理工科人才基数,一边建立有针对性的武器试验场与样本收集数据分析系统,一边铺设现代军火工业。
一边搞建设,一边对外侵略,战争之花一开,市场需求就有了,内部的产教研与外部的需求两相对接,军事科技就会加速腾飞。
“主子,别受了寒。”
堆场外道平行的地沟旁,一行侍卫服色的人簇拥元吉,正在沿沟走动,巡视着正在铺设的双轨马车道。
一个眉清目秀的二十许阴柔小生,捧着一件雪白的翻毛领水貂皮裘衣,缓步走到元吉身侧,躬身一托,轻言细语,“奴才为主子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