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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语含幽怨,比方才那份怒气更浓。苏世贤本来便心间有鬼,霎时警铃大作,悚然问道:“娟娘,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如何在算计当下?”
“什么意思?”娟娘微微挺直了脊背,直视着苏世贤的眼睛,眼眸幽静得骇然,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大裕求和的国书,并不是只有京城才有,咱们在青州府时早便听到了动静。你放着小姐十年不闻不问,却赶在这个节骨眼上接小姐入京,当咱们都是傻子不成?”
娟娘字字如锥,刺在苏世贤心上,恨不得看着他鲜血淋漓的狼狈样子。她讥诮地说道:“诚心接着小姐游山玩水,何须与礼部的官员同行?苏大人,您夫妻二人打得不就是让她为质,替换你家郡主的心思么?”
“这个话是灼华跟你说的?”苏世贤眸间一冷,想起这一路来陶灼华跟他的疏离,还有从前那些桀骜不驯的言辞,话语便严厉了起来。
娟娘淡然一笑,向苏世贤说道:“这些话便是小姐不说,难道旁人便瞧不明白?打从你走进青州府的那天起,小姐心里便一清二楚。只是因为不愿与你们为伍,宁愿离开生她养她的青州府,走得干干净净。”
晚来风凉,吹动苏世贤身上广袖飞扬,恍然间手上端着的那杯茶便歪到了竹几上。淅沥沥的褐色汁水顺着竹几的曲腿流淌,将他的衣衫溅上几滴污渍,仿佛晕染开的重墨,再也不复往日青白。
明明青衫朗润的君子模样,偏就行事小肚鸡肠。苏世贤多了些被人戳穿谎言的心虚与不安,他低低叹道:“娟娘,我只是当朝的御史大夫,哪里做得了长公主的主?你听我解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娟娘唇角的笑意无奈又悲凉,还带着深深的鄙夷:“苏大人,你也是正经读书人出身,白白玷辱了读书人的清高。娟娘学不会您这长袖善舞、惯会审时度势的来派,只提醒大人一句,人在做天在看,你在我家夫人坟前发下重誓,要善待咱们灼华。言犹在耳,便不怕天打雷劈不成?”
“你放肆”,苏世贤涵养再好,被昔日的奴婢指着脊梁骨痛骂,也咽不下那口气。他被戳中心事,不觉恼羞成怒,明知无可分辨,偏偏色厉内荏,向娟娘高高扬起手来,想要掴向她那张利嘴。
“住手”,陶灼华本来暗自在心间喝彩,见苏世贤想要动粗,轻轻泠泠的声音便从外头传进来。
她一手搭着茯苓的臂膊,一手提着裙裾,行走间带动裙角上一枝素色菡萏如水逶迤,裙摆在天水碧绣翠竹滚金边的绣鞋上荡漾,轻轻巧巧便跨进了门。
因方才来得匆忙,陶灼华散开的长发未曾挽系,只簪着一把珍珠梳篦。此刻夜风飞扬,她如瀑般的黑发流淌在脑后,还有几缕垂落在胸前,衬着玉簪白的蜀丝暗纹披风,容颜更是雪样剔透。
那一双深邃的眸子里,分明早已暗携了阴霾,仿佛霎时便会风雪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