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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当累赘,我不是野种,我不是......”
“你兴许是从石头缝里面蹦出来的。”
是谁在讲话?
七音从屋顶上往下看,那个修长的身影背对着自己,一动不动的站在荷塘边上,头发墨黑,袍服雪白,连夕阳都不好意思留下斑驳的树影。他的背脊挺直,好像在这白杨树一样挺秀的身材中,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七音从来没有见过比他更加优雅入画的男子。
林染转过头来,他没有笑,但清澈的眼睛却在忠诚的微笑着,给七音以宽慰,他的皮肤像不周山里洁白的雪莲花,他的眸子是天山之巅神圣的池水,里面闪动着一千种琉璃的光芒。
七音被林染盯着脸发烫,身子缩了缩,低头吸吸鼻子,声音软软的,“才......才不是......阿娘说,七音是天上掉下来的,仙女。”
......
林染是个武痴,十二岁便力能扛鼎,一个人打跑一窝山贼,但是家里贫穷,十五岁那年不周山天枢城打开山门收徒,各地年轻新秀纷纷前去选拔,天枢城是大周境内至高无上的仙派,所有灵根慧敏的弟子来到这里都可以寻道修法,飞升上仙果位,传说天枢城掌教便是剑仙,白胡子道人,法力深厚。
林染通过了天枢城的考试,但是入门却遭到刁难,需要交付巨额拜师费,无奈作罢,郁郁归家。
......
阿爹阿娘把七音当做亲生闺女一样看待,林染更是处处护着小妹,他们说七音额间的莲花很美,但是乡里人都说这种胎记是邪物,各种闲言碎语。十几年过去了,林家人相安无事,乡里也是欣欣向荣,所谓的邪祟之说自然不攻自破。
自打记事的时候起,七音每年都会有那么一天做奇怪的梦,她梦到在一座云蒸雾绕的洞府内,极漂亮的仙女姐姐躺在寒玉冰床上,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清水芙蓉。仙女姐姐额间也有一朵同样的莲花胎记,只是她一直睡着,在梦中从未醒来过,七音一觉醒过来,所有的梦境又模糊了,每年会在梦中才能勾起记忆。
七音嘟着嘴巴算一算,大概每年都会在中秋做这样的梦,银色的圆月反射出一道道白光,月光照在杜鹃花的叶子上,在地面就能看见影子,天空中有层层清云,如烟似雾,弥蒙在月光下,小女儿家的万般娇态。
八月十五月圆这一夜,七音便会一整晚的盯着沉睡的仙女姐姐,眼中或是好奇、或是执念。
直到十五岁这年,一辆双辕马车徐徐停在了林家门前,下来一个白鹿皮靴的陌生男子,面色冷漠,举手投足僵硬麻木,他对着七音行了她一辈子不曾见过的礼,“林小姐,林国公让我带你回家去。”
阿爹阿娘泪眼看着七音收拾东西,七音脑袋里空白一片的盲目打包,林染从做工的染坊回来时,就听到街坊们指指点点,“啧啧,林家这丫头还真是出息,刚才那辆马车可够金贵哩。”
林染跑进家门,很安静,没有听到熟悉的声音吸着鼻子过来说,“哥,你回来了。”
哥,你回来了——
林染的手死死抓住门槛,指节攥得发白,颓然的倚在门口,“是呵,我回来了,你还会回来吗?”
同一年,林染如愿以偿被天枢城收进山门,这次没有人刁难。
离家那天,千人送行,万树花开,林染走在前面非哭非笑,衣裳单薄眉目冷冽,占尽了夕阳。风沙漫天只余人声喧嚣,他听见嘴边留下莫名其妙的“等我”。
东海以冬伴微凉,南城以楠风里暖,每个人终将逃不脱命运的安排,走过漫长的黑夜,才会迎来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