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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不可再回县府明堂时,众人都已离开,陈兼也已回到府后小歇。抓着手里视日书,他通报不久便被陈兼召了进去,一袭深衣的陈兼将视日书草草浏览后便不再多看。
“若再走脱……”陈兼瞪着陈不可,不怒自威。
“若再走脱,请县公将我枭首示众。”陈不可大声道。此战他实是两面为敌:城内他要防备那些誉士,还有誉士的靠山环卫和宫甲,城外则要防备秦魏四十万大军。
“好!”陈兼点了点头,他严厉的神色放松下来,道:“郢都来讯,今日大王已离郢赴陈。”
“大王赴城?”陈不可大惊,“郢都正是外朝,大王岂能置外朝而不顾?”
“大王便是大王,不顾又如何?”陈兼抬起眼皮看了陈不可两眼,脸上多是无奈。这个大王可不似前一个,前一个不理政事,这一个却亲力亲为。“郢都据此不过六百余里,五日可至。五日内,你得把……”陈兼低语,声音细不可闻。
“敬受命。”陈不可与陈兼对视一眼,终究点头。
*
“老师当年死守邯郸达三年之久,手中只有五尺老弱之卒,不知是如何守住?”大翼战舟正在颖水上高速行驶,两岸景物一一退去,安坐于席的熊荆正向廉颇求教守城。
长平之后,赵国精壮损失四十余万,白起欲顺势灭赵,秦王不许,接受赵国求和,但要求割城。谁想赵王将所割城池赠予齐国,请齐国出兵相救,于是邯郸之战开始。赵国虽不至于像熊荆说的只有五尺(115cm)之卒,但精锐赵军确实所剩无几。
靠这些老弱守住邯郸三年是廉颇得意之事,熊荆一开口他就呵呵笑起。之前都是野战,他没机会向熊荆讲授守城之术,这一次面对四十万大军守住陈郢,他恰能尽展胸中所学。
“大王以为守城当如何守?请试言一二。”廉颇喜欢反问,在反问中让熊荆逐渐领悟。
“守城当如何守?”熊荆想了想道,“其一,守城必要先律己,既然深陷死地,当万众一心,将卒同甘共苦,万不可上下各异。”
熊荆说了第一条,廉颇点头,表示赞许。
“其二,城内物资应全部管制,特别是粮秣,若敌军围城,当集中配给粮秣,战士多食,非战之人少食。”熊荆再说第二条,廉颇又是点头。
“其三,将率当身先士卒,不可居于人后。”熊荆再说第三条。“其四,若有闲暇,城墙应设法加高,城池当设法加宽,使敌不可近我。投石机、荆弩要做到弹无虚发,阻敌攻城……
再有,舟师必须不断出城沿鸿沟袭扰敌军后勤。围城不比野战,所带粮秣有限,又不能就食当地,全靠后方运粮。鸿沟水路被我所占,若是陆路也被我袭扰,敌军缺粮必退。”
第五条熊荆算是将问题实质化了,陈郢东南是湖泽,城内水路不绝,更能派出舟师袭扰敌军后路,这也是熊荆认为四十万敌军并不可怕的原因。
“大王对守城确是知之甚少。”廉颇大言不惭,但死守邯郸三年的他,完全有资格说这句话。“然则为将十之八九皆受‘守’之误,大王尚知以舟师袭扰敌之后路,确难能可贵。”
廉颇手指沾了沾茶水,在矮几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守字。这是赵字,赵字高挑而凌厉,少有弯曲。守本应是一个皮胄,皮胄里有一只手,但赵字写来,圆圆的皮胄变成一个没有底的梯形,三面皆方,里面是一只手顶着这个梯形,手下还有一把竖立的、剑格宽大的剑。
廉颇写完守字,又写了一个战字,战字更是写得气势夺人、杀气毕现。写完他才道:“为将十之八九接受‘守’之误。守,掘城池筑高墙,使敌莫近我、拒敌莫入城。敌于城外如何如何,皆坐视不管,任其所为。此大谬也!守城非只可守、非只有守,非守!我当与敌战,不与敌战,而任其所为,城必破。”
廉颇一番论述有些背悖常理,要不是他是廉颇,熊荆恐怕要将信将疑。似乎感觉到了熊荆的疑惑,廉颇又反问一句:“天下诸城皆有护城池,大王可知邯郸未有护城池?”
“邯郸没有护城池?!”熊荆这次是真的惊讶了。
“然也。”廉颇重重点头。“护城池可使敌阻于城池之外,邯郸却无护城池,大王可知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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