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酿,愣愣地接过茶盏,却也不喝。
陈酿亦自斟了盏茶,只道:
“你那法子,若只在谢府,也便罢了。若是推己及人,还需斟酌。”
七娘闻声,这才回过神来。她遂问道:
“是怕别家不愿么?”
陈酿摇摇头:
“不愿也便罢了,最怕是争相攀比,不愿矮人一截。到头来,硬着头皮捐财捐物,总有抱怨,岂不违了你的初衷?”
七娘思索一阵,只道:
“各家开支结余本就不同,不过是力所能及地帮人。存着沽名钓誉的心思,实在是不该。”
“人心如此。”陈酿笑道,“再则,老人孩童便罢,其他呢?救济过多,人便懒怠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酿哥哥的意思,是给教他们自食其力的能力?”七娘恍然大悟,“是了,如此一来,即便有一日没了救济,他们总还能活得体面。”
陈酿点点头,微笑地看着她,又把小几上的一碟蜜饯朝她推了推。那是七娘顶喜欢的糖霜腌青梅,从前陈酿还取了个雅号,唤作“玉雪团子”。
七娘咽了咽喉咙,只道:
“蓼蓼先作文章,罢了再吃。”
她像是忽然开了窍,就着陈酿的书案纸笔,奋笔疾书起来。便是陈酿,也从未见过七娘如此认真的模样。
他轻手轻脚地多掌了几盏灯,夜里用功,最怕她熬坏了眼睛。七娘倒是不觉,只自顾自地写着。
陈酿遂不扰她,悄然退出书房,只在门外竹林间的小几前坐了,依旧饮茶作文。
今夜的月光轻柔,他时不时朝窗中看,竹影映上窗棂,疏影横斜,暗香浮动。七娘衣裙清淡,在轻晃的竹影中若隐若现,倒不见她平日的神气,尽是诗书浸润的温柔。
她难得如此,那样的时光,显得很慢很慢。夜里静谧,只闻得轻风拂过竹叶的沙响,似乎一切的心绪都沉淀得心安理得。
七娘欠了欠身子,方才一心作文,不觉已是后半夜。天有些发凉,有些莫名的清润。其间,陈酿进屋剪了多少回灯花,她是不知晓的,好在文章已作好了。
她饮了口热茶,拣颗玉雪团子吃了,一面左顾右盼地寻陈酿。
后半夜蓦地生了寒意,他却还在屋外席地而坐。七娘隔窗静静看着,他的白衣洒了层冷冽的月光,衣服的轮廓揉进月光与夜色中,只叫人觉得冷漠又疏离。
七娘有些讪讪,她轻声唤道:
“酿哥哥。”
陈酿闻声回头,神情里亦沾染了月色的清冽。
七娘又道:
“夜凉如水,快进屋吧!已作罢了。”
陈酿遂起身道:
“琳琅在一旁的小书房等你许久了。我唤人去掌灯。”
“酿哥哥要赶蓼蓼?”七娘委屈地看着他。
“夜深了。”陈酿进屋,自点了盏灯笼,递到她手上。
七娘不情愿地接过,他又取了件自己的袍子替她披上。青灰的袍子太长太大,已曳到地上,显得七娘弱不禁风的。他送她至院外,天还黑得很。
琳琅扶着七娘,正待道别,却听陈酿轻声道:
“还是我送你吧,夜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