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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暗自出口气,杨三先生让人把灶膛里的草木灰掏出来,放瓦盆里澄水,给金凤妈灌了两碗,又让人从自己家拿来大黄熬水灌下去催吐泻肚。
帮忙的女人们在东里间折腾半天,工夫不大一股难闻的酸臭味飘出来,金凤妈终于长长的出口气缓了过来。
帮忙的人都渐渐的散去,折腾半天还没弄明白为什么喝药,不过杨三先生也懒得问,反正死心了,要不是看在孩子的份上,这家的事自己一点儿都不管。
回到后院的自己家才想起都半下午了还没吃晌午饭,老婆给热了饭菜端上来开吃,想起前面也没开火,让给连稀带干的装两碗端过去。
孩子过去半天也没回来,然后那边的人声又大了起来,还有男人的叫喊,杨三先生的火起来,到底忍不住回到前院。
原先跑的没影的文武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人,是要债的,赌债,过年清帐,这是老辈子就有的规矩。
城关赌坊的帐房带着俩跟班,借债的字据拿出来,300块大洋,有手印、有画押,后面还跟着请来的乡里的文书,这才弄明白原来文武一个腊月都是在那里厮混。
城关堵坊是前清时候开的,好几十年了,和烟馆一样都是吃人肉不吐骨头的地方,可过去的官家、现在的日本人都不管,反而抽他们的税还给撑腰。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杨三先生虽然愤懑却没任何话可说。
老大家里早已破落,要还债只有变卖祖传的十亩水浇地一途,拉迁做中的牙子也跟来了,挨门外向阳的墙跟蹲着好几个,还有专门的人牙子,文武媳妇听明白就又背过气去。
村北挨着易水河的水浇地,有从上游修下来的引水渠,一年可以各收一季麦子和棒子,再间作上豆子,纯粹的宝地,是老杨家祖上立家的根本,祖坟都在里面,立的规矩只传长房,不可分割,到这代眼看就要败掉了。
文武抱着脑袋蹲在房檐下,鼻青脸肿的,肯定是想要躲债被打的,背身把哭嚎的女人甩在一边,赌坊的帐房逼着拿地契来发卖还帐,对孩子、大人的哭喊丝毫不在意。
杨三先生站在一边看着束手无策,心里感叹着着这要败光祖宗的家业了,要走又不忍心,憋的在院子里来回转圈。
来的乡里文书跟杨三先生认识,看他难受的样子找人合计下就招呼他到一边说话,很快鼓捣出个主意。
杨三先生先收了这十亩地,官价三百大洋,先付一百,正月底前付剩下的,用自己家里的马车抵押,这地还算在杨家人手里,祖坟没有流落出去。
地契拿出来,杨三先生却拒绝了文书给画押过户,把文武和孩子叫过来,告诉他们地契自己拿着,地还归他们种,等有了钱再按原价赎回去,这是为了绝掉文武再赌的念想,又给长房的母子留下一条活路
赌坊的帐房对文武和当家子的景况肯定都有过了解,没犹豫就答应下来,对他们来讲只要能拿回钱,晚几天不算什么,平白无故的也不愿把人逼上绝路。
失望的是几个闻着腥味过来吃食的牙子无趣的离开,十亩水浇地平日里合适了卖到五百块现大洋不算多,但急于脱手时能给三百块就算是有良心的。
杨三先生回家,把堂屋角上一棵夹竹桃的筐子刨开,又一把铲子掘开炉膛下面的灶坑,拿出大把的洋钱、铜角,女人从梳妆匣子了拿出的一大把洋票又都扔了回去,清点下用蒙头巾包起来提到前院。
现在市面上只要大洋、铜钱,民国发行的纸钞都没人信,只因为这东西把人们都坑苦了,民国后过去的二十几年换过几回钞票,什么时候就不能用了都不知道,看着就成了堆废纸。
钱契两清,借据化成几缕灰烟,文武低着头没脸见人,也不知在想什么,重写了还贷的担保文书,总算打发走了一群瘟神,所有的人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回到家里天已经大黑,杨三先生枯坐在炕沿上想心事,女人开始默默的作饭,家里的大事情她是从来不搀和的。
别的人家已经开始放起炮来,村子里跟炸的开了锅一样,杨三先生才醒悟过来,不愿自己的心情影响孩子,开始领头放炮、点灯、贴春联。
晚饭前给祖宗上供,上香时杨三先生跪在牌位前半天没有起来,里屋的大人小孩都等在饭桌前不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