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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询问一个死人在何处,有何意义?”春花手指在秋水软剑剑鞘上摩挲,唇角笑意依旧。
明明是极随意的一句话,落在西江月耳中却似一道炸裂天雷。
她死死抓住春花禁锢自己下颌的手,指甲蓦然嵌入到他手腕皮肉之中,“你说什么?”
“我说过,他本可不用死。”春花挥手甩开西江月,而后盘膝坐于温泉池旁,“这一切都因你而起。”
雾气氤氲,袅袅而上,遮了青年身形。
跌坐于池中的西江月,终显出一丝狼狈。
她呆呆望向浅淡烟雾后的眼盲春花,心中愤恨犹如决堤之水,她看着他手背上,方被自己掐破的一片皮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愈合。
春花侧耳倾听,他一双被白纱遮盖的双目似能看清眼前一切一般,“看”向池中西江月,“现在知道害怕了?”
“这便是我要教你的最紧要的一件事——惜命。”春花抬起方才受伤的手放于鼻尖细嗅,他似乎对这味道很是满意,公鸭嗓的声音也柔和了几分,“活着,一切才有机会。”
“我给你三次报仇机会。”眼盲春花言罢,拂袖起身,“你若敢,明日再来找我。”
“若不敢,那便回无翎山,日后休要再让我见到你。”
瘫坐在池中的西江月,一双灵气逼人的双眸,不知何时已蒙上一层浅淡雾气,她无神地看着那个亲手杀死木易的凶手渐行渐远,最终变成一个微不可见的黑点。
待西江月踉跄来到寒潭前,除却一道没入潭水之中的血指印,便再无其他。
西江月泛着病态白的指尖,轻轻抚过已经凝结的血指印,像是在抚摸那少年的鬓发一般温柔。
山风袭来,猖狂撕扯着西江月身上湿哒哒的浅纱衣裙,她却好似没有丝毫觉察。
天边阴云汇聚,眨眼便已乌云压顶,惊雷炸响。
悬崖上。
眼盲春花盘腿坐于激流中的一块石头上,用锦帕悉心擦拭膝上一把已无琴弦的七弦琴,动作胜似对待初生婴儿一般轻柔。
春花身旁,身形欣长的年轻男子身着水月长袍,负手而立,他眉眼间似携旖旎,雍容且不失清贵。
“多谢师父。”年轻男子说话时,依旧凝望崖下少女。
“常言道,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你倒好,一个谢字就想蒙混我这师父。”面覆白纱的眼盲春花,手掌轻轻抚摸膝头琴尾上一处细微凹陷,甚是心疼道:“当真是可惜了我这把琴。”
“这么多年了,这把琴究竟哪里好,能让师父如此割舍不下?”年轻男子终还是将目光转向身旁已无琴弦的琴,只见它材质寻常,做工寻常,连琴形亦是街市上的寻常样子。
春花指尖一遍遍抚过琴尾轻微凹陷,似是有人在自己心口剜了一刀,“那她呢?”
“她不一样。”
“是不一样。”春花冷哼一声,“一个小姑娘,偏偏性子像极了茅坑里的石头。”
不知详细年龄的眼盲春花叹息道:“我是盲了眼,你却是盲了心。”
逆风立于悬崖上的年轻男子,凝视悬下那一袭浅纱衣裙,眉眼间看不出喜怒,好似一株遥望守候的玉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