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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说来,当今国主倒还真是天命所归。”
古芊芊睬也不睬容欢说话,鼻头一缩,沉声欷叹,“宫内十数御医时时不休,百数药炉刻刻不冷。即便如此,众人却是苦思冥想,束手无方。有胆横者,舍命放手一搏,配了些前无古人之新药,却因宫内仆役无多,无人可试。”
楚锦目珠一转,陡地跌了个趔趄,强挤个笑,颤声试探道:“莫不是……莫不是老国主一道圣诏,令家父…入宫试药?”
古芊芊冷哼一声,目眶虽红,却不见泪,一字一顿缓声应道:“老国主思量再三,生恐时疫之事为宫外所查。穷途跼蹐之中,莫可奈何之下,只得将试药之重任托于心腹……”
“便若延久老王爷,便若山庄老将军?”
古芊芊挑眉瞧了瞧闻人战,颔首不迭。
容欢闻声,舌根一颤,只觉郡主言辞有锋,如针如刀,冷冰冰硬邦邦砭人肌骨。
“令尊…可有提及……入宫试药之人,共有……几名?”
古芊芊稍稍见怔,脖颈一歪,缓冲容欢应道:“这一事,家父怕也不知。据说太后传密之时,也仅提及祖父一人。若非此时此地得见金樽,老子尚不知楚老将军也是同祖父一般模样的英雄好汉!”
一旁五鹿老本是久久未语,听得此处,不由探手将那重又粘上的假面皮按了几按,目珠一转,抬声自道:“古楚二老勇入王庭,舍身试药,其胆可嘉,其忠可佩。只不过,究竟是何厉害方子,竟能将人吃成人彘?”
楚锦鼻头一酸,立时逃目,打叠精神,强硬支吾道:“甚的…甚的…人彘?老子先前便说,老子的老子…不过是……无言无明、难动难行…罢了!”
古芊芊闻声,身子陡地朝前一仆,胸脯上下起伏无定,指尖掐牢,朗声便道:“若生疾疠,轻则畏寒壮热,重则痓厥谵狂。如此霸道之时疫,自得以最毒之方攻克。即便新方内有一味药或多或短了半钱,用于人身,后果怕也难料。”
“楚老将军之状,老子不甚清明。同一剂药,作用尚且因人而异;况老将军同祖父所试,未必是同一方剂。”言罢,古芊芊自往楚锦处瞄了一眼,目帘一低,轻声接道:“药方毒方,不过一物两面。祖父那般情状,恐是初服不适,为防药性蔓延,方才断腿断臂,以求自保。至于听味视三觉尽失,自然也是那药力所害才是。”
寥寥几句,却已引堂内诸人尽数唏嘘慨叹,默默难语。孰能料想,后世之人佯作万般云淡风轻,前世之师当溺何种波涛汹涌?
寂静约莫半柱香,楚锦终是将覆于额上的手掌徐徐撤了,凤目一挑,吞唾哽咽,“你们王府,尚且早早知晓真相;一笑山庄,却被一味蒙在鼓里。更不消提,你等后日,虽无恩遇,却得隆宠;楚氏一门,反遭皇室暗置耳目,防芽遏萌。家父一生,护国保家,坎坷蹀躞,伶仃颠仆。舍身倾至恳之诚,忘命履至固之义,事后非但不得国主正名,反是先遭猜疑,后蒙抛弃,如此这般,岂非滑天下之大稽?”
古芊芊见楚锦那般模样,头脑一热,两腮一鼓,已然见怒。
“金樽之内五宝所成十字,皆为老国主御笔宸翰。如此厚赐,你个小畜生尚不感恩?”骂罢,古芊芊颊上一红,似觉违言,眨眉两回,缓声劝道:“此一事,老子初时,亦是不解。相询家父之后,方才明白——朝堂之事,瞬息万变。那场疫病,若降全国,反倒好些;惜其只发内廷,未见蔓延。此事若传扬开去,帷幄之德,袴襦之善,岂非毁于旦夕之间?”
“这话怎解?”
容欢单手使力,将那金樽于掌内紧了又紧,挑眉扫一眼闻人战,懒声应道:“时疫只存于宫内,只降于老国主身侧。如此这般,万一有心人煽风点火,岂不教一干甿庶误以为国主不道,方蒙天罚?”
闻人战闻声,口唇一撅,眼白一飞,低声嘟囔道:“原是惮畏有人居心叵测,妖言惑众,冷不丁一个大耳刮子掴在钜燕老国主脸上。”
五鹿老再往闻人战身前挪了两步,眉尾一飞,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楚锦眉头一蹙,冷声诘道:“尧有九年之水,汤有七年之旱。天灾天害,何妨明君?”
“话虽如此,然则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便笃定暗处无人虎视眈眈,专等着个天赐良机无中生有?”古芊芊稍一低腰,缓声接道:“于老国主而言,若不好生提防,何免国本震荡,何阻国脉摧伤?”
“这般说来,国主有国主的道理,百姓有百姓的主意。怨只怨老子的老子倒了灶了,活了该了,折了命也没挣着个万古流芳,反要为老国主小心提防,生恐其将疾疠一事泄了密去!”话音未落,楚锦目华一亮,目珠旋个两回,自说自话,琐琐啐啐,“不对,不对。这一事,老子总觉得有些个蹊跷!你且说说,老国主以亲信试药,最终究竟成是未成?”
古芊芊稍一怔楞,立时应道:“自是成了,宫内上下齐心,终以新方奇药灭了时疫,尽解槃根。”
“老子年岁虽是不大,却也听宅内娘亲提及,当今国主初登大宝之时,便是廿四岁前,那一时,国主尚且年幼,不过十岁有一。”
“若药石可用,怎得新国主正是于疫病发起那年登位?你不也说,老国主于那时,尚值壮年?”
古芊芊肩头一颤,顿口结舌接应道:“药石……确是有效。惜得老国主为着此事,劳心劳力,旧疾沉笃……疫病初平不足半月,其便龙驭上宾……升霞而去……”
容欢闻声,面色陡然一黯,直往楚锦一侧,将那金樽徐徐递上前去,后则一摇折扇,冷声自道:“宋楼之内,也不过寥寥数笔,记载廿四岁前老国主崩逝,现国主登基。旧主崩殂前,末次上朝,于百官之前,命所幸妃嫔兼宫人过百数,一并殉葬!余事,未有片语提及。怪矣,委实怪矣!”
此言既落,堂内诸人再不接言,心下暗将此事前后推演个几遍,或惊或叹,或忿或惮,无一不怨宫门一入深如海,帝王心术比海深。
捱了约莫半柱香辰光,古芊芊终是不耐,朱唇浅抿,直面楚锦询道:“既知前后因果,当断缘业西东。”
楚锦闻声,两目仍未聚光,长吁口气,回身往其父造像处瞧个不住。
“命路尤隘,天衢不开。事到如今,老子又能有何打算?”楚锦再叹,缓将那金樽往袖内一送,痴痴自道:“老子为家父境遇不平至今,怎能料得其竟是为了那般因由忘名弃身、委曲求全?现而今,老子所求,未有少改——必得要搅动江湖,逍遥自得,成一真我不可!”
古芊芊听得此言,两目不由一阖,屏息片刻,启睑破口便骂,“既要代父平反,申国主久弃敝履之冤;又要代己扬眉,报父母肆意操弄之怨。践小恶则令娘亲捶胸顿足,行巨恶足使国主寝食不安。”
古芊芊一顿,切齿接道:“不过赌一口气,谈甚的‘作一真我’?”
此言方落,楚锦非但不见愤懑,反倒霎时间矜平躁释,定下心来。
“楚老将军大局为重,未曾向两代国主争半分名声。其心有挂萦,方留书函,但求独子远离庙堂、老于江湖,无论如何,终不至朝廷风起,偃如草树。你若自暴自弃,反令匣剑尘埋、壁琴土盖,垂垂老暮,何以自处?”
“再者说,古来帝王行事,哪个不是同两代国主如出一辙?你读过的史书,唯以明昏量君主,可有善恶衡帝王?祖父同楚老将军皆令子孙断了同朝廷干连,虽有自保之意,亦显忠君之心!这番苦心孤诣,你这头脑澄明的少年侠客,偏生不解?真真是个一叶蔽目、两豆塞耳的蠢忘八!”
古芊芊字字如飞蝗、辞辞如利矢,顷刻之间,劈头盖脸便往楚锦处招呼。口诛之言,滔滔不绝,文不加点,口沫四溅;直惹得小郡主桃腮浸染、七窍生烟。
反观楚锦,薄唇稍开,舌尖浅探,目帘不动,长睫微颤;面上神情,着实辨不出是醍醐灌顶,抑或是执迷难悟。
古芊芊口若悬河说了小半天,柳眉一立,见楚锦那幅懵懂情态,禁不住又往心下无名火上添了数把干柴,横眉鼓眼直朝前呸口香唾,“你个遭瘟的混账黄子,傻乎乎腆着个*脸蛋子作甚?下流没刚性的怪贼奴才,非要老子赤口白牙揭挑着骂?就算有朝一日,你作个三国首恶、江湖巨霸,到那一时,即便国主肯为楚老将军正名,你说这黎元百姓,何人采信?即便有一二鄙夫竖子信了,你楚氏一门也是爹爹英雄儿混球,楚老将军生前身后皆盼不到流芳百世,你一笑公子倒是可遂心顺意遗臭万年!”
这通污秽喧诟一落,楚锦反是立时回了神,两肩一拧,拊掌巧笑,“是了,是了。这般伶牙俐齿肆意出粗的泼皮相,方是老子于宝继庵内见识的延久小郡主真貌!”
此言一落,二人竟是齐齐羞红了面。
楚锦喉头一缩,佯咳两声,缓声轻道:“笼鸡有食汤锅近,野鹤无粮天地宽。即便老子肯将家父所受不公置于一旁,权当是顺了老父报国之愿,然则,山庄桎梏,家宅牢笼,老子早是忍无可忍,此回断不曲意求全!”
“方才,胥家小姐所言,恐是一语中的。”古芊芊眉头一摇,侧颊扫了胥留留一面,柔声笑道:“你个小猢狲,非胁我等将八音山之密宣扬出去,本就为自己留了退路。”
“你若真是一往无前,欲同现状一刀两断,怕是早就大摇大摆于苏城街市上一层层亲卸了你八大王行头。何必熬候多年,苦心指画,专设个迷局坑了我们?畏葸裹足,徒耗事机,如此这般,能怪得了谁去?”
“老子…老子那是……”
“你个驴球子就是言行舛驳!家宅荣华易舍,高堂至亲难抛,正是如此,你方犹疑不定、顾后瞻前。你且细想,八大王真身大白之日,若你那九位娘亲一朝急火攻心,真真悬了梁、投了井,经此万一,你当如何?是要我等反口违言,立时证你清白;抑或听之任之,丝毫不为所动?即便山庄九位夫人真如鸡肋,老子仍需奉劝,万莫轻视血亲之功,免得日后徒添惭恨,追悔不及!”
古芊芊顿上半刻,忙不迭又再吞了两口清唾,濡濡口唇,自行接道:“落草八音一事,何其迂阔;操戈三国之念,何其不经。古语有言,‘救寒莫如重裘,疗暑莫如亲冰’。你若真想同老父遗命抗上一抗,同萱堂威迫斗上一斗,何不选个正经法子,寻个高明对策?”
楚锦目帘一掀,立时接应道:“你个母妖怪,抖甚的鬼机灵,有甚的好主意?”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皇权为先,父权随次。老子可凭一道谕旨,反掌全你所求;不过,你亦可一意孤行,自求多福了去。作何抉择,悉听君便就是。”
话音方落,楚锦尤是添了兴味,眉飞入鬓,更见昂昂。
古芊芊顿了片刻,两手倏地一蜷,探身直往楚锦身前,踮脚低眉,附耳轻声。
“你且说说,楚老将军留函之内,究竟命你何时婚配?到底允你几房妻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