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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面不保?”

    一言方落,堂内已闻拊掌之音。

    楚锦面上带笑,徐徐拍掌不迭,后则纳口长气,浅笑褒赞道:“郡主实有侠女之风。”

    “于宝继庵内先斥贼尼,后骂匪首,此般豪气,叹为观止。”一言方落,楚锦不待古芊芊接言,已是抬掌往九位夫人处虚虚一指,轻声笑道:“当日急于星火,郡主自难细查。那日宝继庵上,楚某九位娘亲,亦在信众当中。郡主凛然大义,必使恶人见之色变,亦教楚某闻之动容。”

    此言方落,楚锦已是徐徐起身,顾也不顾古芊芊吐舌惊张之相,徐徐环视一圈,后则同堂内诸位先后拱了拱手,缓声再道:“稍后便设薄酒,一为郡主压惊,再为好友庆功。”言罢,楚锦眼风一寒,又往古芊芊同五鹿浑面上扫了一扫。

    正待放脚出堂,偏听得身后闻人战娇声乍起,细若蚊蝇,“楚…楚大哥……”

    “近日……咳多痰重,稍后宴上…还是多食清淡才好。”

    楚锦耳郭一颤,徐徐回眸,正见闻人战起身直面,目似悬星。楚锦唇角一勾,阖目轻笑,后则就势咳了两咳,扭身放脚便去。

    之后晚宴,数位夫人姑娘言来语往,谐语慧语齐出,俊语清语皆有;叽叽喳喳,香唾横飞,琐琐啐啐,口沫尽淌,真真教个喧嚣无绝、欢闹不休。

    古芊芊同九位夫人言谈之间,多用浮华辞藻,谦辞敬语,一味堆砌,改模换样之急心,欲盖弥彰。一番应对下来,九位夫人只觉古芊芊承颜顺意、娈婉快心,再多瞧瞧其欺桃之貌、赛杏之容,这便更觉心下欢喜。至于其宝继庵上那副詈词满嘴、粗鄙不堪之相,终是为诸位夫人抛诸脑后,再不细想。

    当日入夜,已过戌时。

    古芊芊房内,管事躬身埋首,喏喏不敢吱声。

    古芊芊脖颈朝后一仰,两臂大喇喇往扶手上一搁,低声咒骂道:“你个天杀入娘的面糊盆!旁力不借,旁处不寻,怎得偏偏要找上这触霉头的一笑山庄?”

    管事瞠目哆口,结舌支吾,“回禀郡主,王府规矩,你也知晓。既不能同朝廷再有瓜葛,小的实不好往府衙借兵。思来想去,这一笑山庄,反是最善之地。”

    “你个毛崽子且跟老子说道说道,究竟善在何处?”

    管事吞口浓唾,启唇便道:“一来,这一笑山庄距八音山较近,相助救人,着实便宜;二来,这一笑山庄,自楚锦父辈,便有侠名,乐助好施,有口皆碑;三来,小的倒也知晓这楚锦规矩,从不缚剑出庄,此一点,最是紧要。”管事稍顿,目睑一紧,偷眼扫了扫座上古芊芊,见其神色未改,这方壮了壮胆子,轻声细报,“现下延久王府,虽无实权,却有盛名。小的思量着,若是以王府名头压那楚锦,幸则其示弱改矩,自行上山救脱郡主,真要这般,小的也可趁势敲打,令这一笑山庄上下莫敢漏言,将郡主为匪贼所擒之事埋掩下去。”

    “若其强项,未为王府所压,小的心知楚锦爱惜羽毛、珍重名声,若是好言相求,其亦当为王府守此秘密……”

    “秘密?老子有甚秘密?”古芊芊听得此处,面上已见怫然,单掌往股侧一拍,另一手直抵管事额顶,边戳边怒道:“延久王府内有个削为人彘生不如死的老王爷,这可是你口中羞于启齿之密事?延久王府内有个动辄出粗泼皮无赖的小郡主,这可是你蓄意瞒掩之隐情?”

    “你们这帮子没点儿*本事的贼猢狲,心底里倒是比老子还要向着王府,个顶个的忠心事主。平日里既不见外人登门拜谒,亦不见你等出门行走。老子在那高门深院与世隔绝,委委屈屈长到如今,好容易打探到宝继庵活佛出世,正想着前往一睹,不曾想却先为群黑心贼尼囚了,后让那辣手山匪捉了……老子吃了恁多波折,还不就是为了瞧瞧那真佛究竟能耐几何,可教我那杀千刀的混账老爹舍了世间繁华,心甘情愿剃头削发?”

    管事惮主括囊,莫敢开言,见古芊芊调门渐高,生恐引了山庄仆从注意,只得将身子一瘫,膝骨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古芊芊眼前,两掌急摆,示意轻声。

    古芊芊粗口一开,本要滔滔不绝骂得管事九祖难升天,现见管事这垂眉耷眼讨饶惨状,心下反倒软了,缓将嗓子眼儿卯着的污损詈词一股脑咽下肚去,后则拊膺纳口长气,两目一阖,缓声再道:“你等破家鬼,究竟是如何寻得老子下落的?”

    “郡主初一离府,不足半日,便有仆妇来报。小的闻讯,立时携了十人,东西疾走,日夜探访。惜得小人不济,赶至宝继庵时,正闻听郡主为匪贼胁迫上山之噩耗……”

    古芊芊咂摸咂摸口舌,眼白一翻,探掌往管事眼目前,虚虚一拽,便将管事拉扯起来。

    “王爷曾言,权招嫉,势招潜。小的再拜,万乞郡主早早随小的回返王府,莫再多生枝节。”

    古芊芊方将膺内怒火抑下,现又听得此言,立时捋臂揎拳,倾身便往管事头壳上招呼,“愚而自用,贱而自专!你这没皮没脸没心没肺的老匹夫,现下既将老子送到这一笑山庄,便莫盼着老子好声好气随你归返!此一时,还有旁的热闹可看。要走你走,老子可断断不能于此时离了山庄半步。”

    此言方落,好巧不巧,正有山庄小厮轻扣屋门,来为楚锦递几句说话。

    管事一怔,回身薄怒,“何事搅扰郡主安歇?”

    门外小厮一顿,音调已见惶惶,“少庄主特请郡主明日出府,前往城内恩德堂一观。”

    “恩德堂?”

    “乃是少庄主听从民意所建。内有庄主造像同少庄主生位。”

    古芊芊听得此言,笑意渐浓,目珠一转,缓声询道:“除却我等,可有旁人?”

    “禀郡主,祝公子胥姑娘等五人,皆在被邀之列。”

    管事眉头一攒,眼放精光,往古芊芊处徐徐递个眼风,低声自道:“小的相求之时,那楚锦应承得太过爽快,倒是颇出小的意料。至于山上送银那几人,小的初时倒也不知其并非山庄中人。现既可同其相携游乐,郡主倒可卖弄卖弄口舌,好教其莫将此事声张才好。”

    古芊芊冷哼一声,也不多言,唇角一抬,眉目一弯,竟是莫名盼着明日早些到来。

    第二日,方入巳时。

    楚锦未带小厮,只身携郡主等一行七人,步行不足一炷香功夫,已然到了苏城南面一处庙宇。

    此一地,放眼一望,殿宇齐整,肃穆庄严。拔步入殿,先见风调雨顺四天王,再拜过去未来三大士;徐行向内,方见主堂,上有金漆红匾,书“恩德堂”三字。入内方查,赤壁银墙,雕梁画栋,画烛不熄,香火不灭。堂内正立一妆金神像,燕颌虎须,熊腰狮背,左持鹫翎金仆姑,右悬七彩银胡禄,右掌平摊,立于目前,掌心正中,乃一土陶祥纹杯。

    楚锦一路无话,直至来到这神像跟前,方才哼笑两声,起手叩拜三回,挤眉弄眼,悠悠叹道:“此一位,便是家父。”

    话音方落,楚锦眼风一偏,目华拢于正像旁一少年立像之上。此一立像,眉目如画,齿颊带春,沉鱼闭月,笑燕羞莺。

    闻人战同古芊芊见状,齐齐上前,一左一右好将那立像一通端详,待将其右眼下那颗红痣瞧得仔细,这便不约而同,异口惊诧,“这像,可不就是你?”

    楚锦闻声巧笑,两掌对搓几回,后则绰步撩衣,呼的一声,纵身跃于立像一旁,一臂环在造像颈间,一手直往造像颊上捏弄,待得片刻,方将目帘一收,下视缓道:“想必昨儿个庄内小厮已有通报,此恩德堂,乃是楚某出资修造。原想在此为家父立祠塑像、焚香作念,聊慰思亲之情;未想此祠方成不过两年,苏城城众便由各家自愿出了些散碎银子,集腋成裘,倒是给我这在世之人捐出个恩公生位。”楚锦冲立像一努口唇,边缓声谈笑,边抬手一掸像上轻尘,一字一顿将一旁小字念出声来,“百善千好,恩公楚锦之生位。苏城信众共四百二十三人,沐手奉祀。”

    古芊芊见状,冷哼一声,抱臂膺前,挑眉笑道:“原想着楚公子不过头高气硬,胆大心雄。现下看来,倒还缺了面若城墙、恬不知耻这一条善处。”

    楚锦闻声,也不见怒,抬掌朝前一送,轻笑接应道:“这倒是了。楚某立像,哪里是甚恩公生位,全不过一个混世魔王、下界瘟神罢了。”一言方落,楚锦身子一低,就地取座,单脚一提,哐当一声,眨眉将自己那立像踢翻在地。

    “昨日山庄堂内,楚某瞧着几位言辞闪烁,多有顾忌;为解谜题,特命家仆将诸位请来此处。楚某早教仆从放言,告知城众,近日欲要修缮此祠,月内暂不开放。巧言不若直道,几位何不趁此良机,将那心下欲言又止的说话倾个干净,免得堵在膺内,憋屈得很。”

    五鹿老同容欢对视一面,心下俱是不甚解意,侧颊环顾,查见余人面色,虽无不愁积眉脚,倒未见惊慌失措,似是当下情状,早在其意料之中。

    五鹿老同容欢不由得叹口长气,同声苦道:“昨日拜恩堂上,今日寻仇祠中。敢问楚公子,究竟做得那一路买卖?”

    楚锦见状,朗笑不迭,单肘往膝头一支,将腮一托,兴致盎然,抬声应道:“好说。老子的买卖,稳赚不赔。一言蔽之,便是风高放火,月黑杀人;占山称王,剪径扫刮!”

    此言一出,五鹿老同容欢齐齐打个哆嗦,只觉得顶阳骨一分八片,冰雪水劈头盖脸,好教一个措手不及,仓促无防。

    “你便…便是那……八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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