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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队率连连谢过,随即便与李延昭作别,返回自己帐中去了。李延昭掀开帐帘,帐内诸人已是将帐内整理完毕。见李延昭全盔全甲地进帐而来,俱是一脸迷惑之色。
李延昭对众人交代道:“今日我须得外出一日,大伙随队照常操练,不可懈怠。”说完又看了看帐中坐着的窦通,对其道:“走。”言罢仿佛想到了什么,又回头对帐中众人言道:“窦通之事,大伙须得守口如瓶。”众人闻言,皆是应诺。
李延昭带领窦通出了帐,随即便寻到陈队率帐中。对其言道自己今日不在,蔺队率昨日夜间巡营值夜,彻夜未眠。便请陈队率今日带队操练。陈泉对于窦通之事已是略有耳闻。此时百人长开口所请,自是无有不允。将营中诸事安顿完毕之后,李延昭便带着窦通去马厩处,各牵过一匹马,行至营门处,李延昭将千人督杜杰的亲笔假条出示给守门士卒,那两名士卒见是本营之中新提的百人长,便粗粗看过假条与印信,便将假条递还给李延昭,随即便打开了营门。
此时已是白昼,守营门士卒已轮换为赵程志属下的步卒。见两人打开营门,李延昭便带领窦通出营,随即翻身上马。两人一前一后,径自向着广武郡城奔驰而去。
过了半个时辰,两骑一前一后进入了广武郡西门,两人下了马,窦通在前方引路,李延昭便也牵着马,不声不响地跟在窦通身后,沿着西侧城墙直向城北行去。此时的广武郡城,与大多数城市类似,城南多居住着豪门大家,非富即贵。然而城北则多是贫民与军户等。城中心的钟鼓楼及贯通城东西的大街,无疑成为一条泾渭分明的界线,南尊北卑。
李延昭跟着窦通走过城西的顺城小道,路上吆喝叫卖的小贩,荷锄出城的农夫,提篮子买菜的妇人,还有穿街越巷嬉笑玩耍的孩童,共同为这座在暮色之中醒来的城市增添了一抹生机。然而低头牵着马赶路的窦通却无心去欣赏这些。他的内心万分沮丧,从未觉得身旁的一切如同现在这般让他留恋,然而自己错已铸成,哪里还有挽回的机会呢?
窦通懊悔地想,如若自己能回到过去重新来过,必然不会再心怀侥幸做出此等举动,然而现如今,为了他自己的侥幸,不仅自己即将面临严惩,还要连累军中值夜的那四名放自己出营的袍泽兄弟。窦通想来想去,心中不由得悔恨不已。
所幸自己还有一位通人性的上官,知自己时日无多,面临军法的严惩之前,还特地带他回家再看娘亲一眼。他不由得回头看了看在后面跟着他的李百人长。只见这位年轻的百人长牵着马跟着他不紧不慢地走着,偶尔看看街上热闹的景象,露出一抹艳羡神色,又时不时抬头盯他一眼,面上满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两人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来到城北,在一片军户聚居区之中走过几条小巷,一通七拐八拐之后,窦通在一个略显简陋,房顶还盖的是茅草的小屋前面停了下来。
闻得屋外马嘶之声,屋门吱吱呀呀地开了一条小缝,一个少女探出头来问道:“谁呀?”
李延昭观那少女约莫十五六岁大,头发梳成一个垂鬟分肖髻,束着的肖尾俏皮地跳跃着,肌肤红润,仿佛吹弹可破。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转动着,看到李延昭正在门外牵着马看着她,不由得一羞,轻轻别过脸去,却看到了同样牵着马的自己兄长。少女不由得惊呼了一声:“哥,不是昨晚刚刚回来过吗?”
窦通正将马缰绳拴在房门外立在土中的一根木梁上。边栓马边抬头对房门口张望的少女说道:“小漪啊,我们百人长听说娘亲病重,特意让我引路回来探望娘亲。”言罢指着李延昭道:“这便是我们李百人长了。”
屋门口的少女闻言,打开了屋门,然后对着李延昭敛衽为礼:“小女子见过李百长,感谢百人长百忙之中前来探视家母。”
李延昭微微躬身道:“小娘子不必客气。”
窦通牵过李延昭的马缰,亦是栓系在那截木梁上,随后上前两步,与其妹一同引得李延昭进屋而去。
进得屋之后,李延昭只觉得房中的陈设简陋至极。靠墙处摆着一张低矮的木床,显然已经用了很久了。连刷在上面的红漆都变成有些发紫的颜色了,一个妇人正躺在上面。屋中一张几案,上面放置着几副洗干净的碗筷。碗便是街上随处可见的那种粗瓷大碗。几案旁放着几张蒲团。墙角放着一只木箱,除此之外,房中便无任何其余陈设了,端得是简陋至极。
李延昭走到床边,见床上那妇人身上盖着破旧的厚棉被,额头上还搭着一条湿毛巾。她面色通红,李延昭轻轻伸出手碰了一下她的脸,却感到那妇人的脸一阵烫手。
“昨夜可是喊郎中前来诊治过?”李延昭问兄妹二人道。
“喊过,郎中却道天色已晚,行诊不便。于是家兄留下诊费,又陪娘说了会话,到天明我醒之后却已不在了。方才家兄与李百长来时,小女子正准备出门去请郎中。”窦漪答道。
“此事耽搁不得,窦通,那郎中居所在何处?你且与我前去相请。小娘子烦请看好门外马匹,我与令兄去去就回。”李延昭听闻窦漪叙述了一番事情经过,神色遂严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