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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国无家之人,哪里还敢称名道姓,你唤我鱼鸢便罢。
鱼鸢这番话里自然蕴藏着天大的不敬之意,不过邓新岐也是个混世魔王的角色,对此言竟是丝毫不觉意外,反而更觉鱼鸢对他胃口。面对这从小到大除了父亲之外唯一能治得自己服服帖帖的女子,邓新岐自然不会蠢笨得直呼其名,干脆以先生代替,鱼鸢也没有反对,称呼便这么定了下来。
鱼鸢在八仙桌旁落座,早有战战兢兢得婢子奉上热茶,端起茶盏饮尽半杯热茶驱散着体内寒气,鱼鸢才淡然道:“在府中听闻年前顾仙佛在瘦湖遇刺一事,此事在长安传得沸沸扬扬,我今日正好无事,便去瘦湖走了一遭,不过我依那刺客路线重新复原一路后,却发现一好笑之事。”
老老实实坐在鱼鸢对面硬板凳上的邓新岐偷偷抿了一口汾酒,兴趣盎然道:“先生发现了何事?”
鱼鸢白皙嘴角挂起一丝讥诮笑容,捧着茶杯取暖,道:“按照这些年我收集的顾仙佛所有情报而言,顾仙佛本可在那刺客出水之时一举震死那刺客,只是会牺牲掉那舍命前扑的张三而已,不过那张三也不是什么忠仆,估计就是拿命换富贵的险招,所以死掉一个张三换取十拿九稳的一次出手,怎么算都不亏,但这顾仙佛还是没走这条路,但按照西凉那边传回的消息,这人也不算优柔寡断之人,在西凉那穷乡僻壤之地,他搭起的人头塔就有三十六座之多,更是有‘斩龙头’这大逆不道的绰号,但这次他为何做如此选择,我真真看不透。”
喟然长叹一声,邓新岐伸出食指抚摸着自己鬓角:“若是他轻易让你看透,也就不是一身仙佛气,两袖青龙胆的顾仙佛了。”
鱼鸢挑眉,道:“怎么?这次听说我收集顾仙佛情报,不和以前那样跟我闹了?”
邓新岐神色略有落寞,拱手道:“以前是新岐不懂事,还望先生不要挂怀,药师是我一生中认定的屈指可数的兄弟之一,先生之前的做法,新岐确实没有参透,当时只是小孩子气上来了,觉得我既然对药师问心无愧,药师对我更是推心置腹,那先生自然没有如此针对药师的道理,但现在,新岐想通了很多事,对药师,我确实能做到问心无愧,之前能,现在能,以后亦能,但是,这不代表……”
这番话并没有说完,也不需要说完,鱼鸢阁下茶盏,微微点点:“你终于不再如先前那般胡闹了,我很欣慰,新岐,你虽说不是王侯子弟,但是你爹身份摆在那里,邓家权势摆在这里,入夜以后,邓家高墙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虎视眈眈,你邓新岐可以胡闹,可以玩世不恭,但是你不能犯错,若是你爹只是一无足轻重的刀笔吏,若是你爹只是一边陲之地清知县,你可以有推心置腹的知己,可以有两肋插刀的兄弟,但是现在,你不行。顾相手中权柄实在太沉重了,哪怕这些年他有意自污名声,哪怕他想做宠冠文物的孤臣,但现在还是太晚了,这些年顾相明里暗里不知洒下多少香火种子,皇帝不得不忌惮,不得不为自己储君打算,所以,你父亲因顾相而起,却注定了只能与他唱对台戏,若是你父亲有一丝与顾相交好的痕迹,哪怕一丝,明天赵衡就能抄你全家。你姓邓,这个姓给你带来的不只有荣华富贵,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你爹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别的不说,你总得让他安度晚年吧?”
邓新岐起身,再拜,诚恳道:“前几年新岐的胡闹让先生失望了,还望先生不要介怀,在长安之地,凭借新岐一人寸步难行,之后,还得多倚仗先生。”
“谈不上倚仗,我帮你出些馊主意,你收留我这亡国孽种,对我来说很划算的交易。”鱼鸢淡淡自嘲一笑,转移话题道:“今日春狩,发生了何事?顾仙佛可曾疑心你?”
邓新岐坐下咧嘴一笑,道:“药师是我一条裤子穿到大的兄弟,怎么会因为这事就对我如何,陛下那招让我入主监察院确实是招妙棋,那间破落院子虽说这些年在顾家密影压制下一直给人苟延残喘的模样,但是虎死不倒架,别的不说,就监察院那一条可监察百官言行的戒律实在是能吸引太多人了,再加上陛下有意疏远密影而亲监察院,这个小小的信号让朝中不少官员跑断了腿,据说龙且因为之前与顾世伯来往密切现在已经卧病不起,估计再过段时间就‘病逝’了,龙家现在惶惶不可终日,生怕陛下余怒未消再拿他家开刀,我一入监察院,到时药师再远走西凉,嘿,我们两个不生间隙都不行。”
鱼鸢似乎听到了一番让自己很满意的分析,莞尔一笑,拨弄着茶盏,道:“你和顾仙佛同穿一条裤子?什么时候堂堂乾国两相变得如此贫穷了?”
顾仙佛尴尬一笑,道:“譬喻,譬喻而已。”
鱼鸢点点头,起身,朝门口走去,边走边道:“新岐,你早已过了加冠之年,你父亲要给你取字你也不死活不同意,什么时候给自己个取个字?”
邓新岐一怔,随后搓手强笑道:“这个不急,这个不急。”
鱼鸢自然知道邓新岐心里在想些什么,不过也没有点破,只是在心底幽幽一叹,这也是个可怜人儿。
望着鱼鸢站在门口的背影,邓新岐突然开口,语气酸涩:“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却在我这不成器的混世魔王背后籍籍无名,想必先生心中甚是委屈吧?这几年实在是委屈先生了,不过我也没办法,可能这辈子,我邓家,就欠先生的吧,若有来生,新岐做牛做马,都会还给先生万一。”
鱼鸢抿了抿嘴唇,却并没有说出什么话,伸手轻轻一推房门,提着裙摆慢慢走出门口,登上在院子里的一处槐木高楼。
若是方便的话,便为我建一座高楼吧。
这是鱼鸢进入邓家这么多年来,唯一给邓新岐提的要求,邓新岐确实放在了心上,材料虽说不华贵,但是这高楼,确实很高。
有多高呢?比皇宫矮一寸。
鱼鸢拾阶而上,一步又一步,仿佛在丈量着故土与长安的距离,高楼上的风景她看了好多年,可是就是看不够啊。
悲歌可以当泣,
远望,可以当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