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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不很冷,也不是很热,正是一个适合出门的时候。
因为与铛儿混熟了,几位从泗水居后边的民屋里溜出来的小鬼,便悄悄的潜到了泗水居的后院。其中一个年纪稍大一些的男孩,从自己的怀中抽出一个从河边拾来的贝螺径自吹奏起来。虽然 这小鬼才十岁,但吹起这贝螺来却显得经验老到中气十足。他当然不是就这样吹着好玩的。这只是一个暗号,一个他与里头的铛儿互相约定出去玩耍的暗号。
等待自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尤其对急着出去玩耍的小鬼而言。漫长的等待简直是要他的命了。在百无聊奈之下,他只是一个劲的吹着手中号螺,将那声音越吹越响,一点也不顾忌这样的举动实在会招惹到其他人的反感。
终于,泗水居的后门“吱呀”的一下拉开了,露出一条细缝。一个理着冲天发辩的漂亮七八岁小女孩从门缝里小心翼翼的溜了出来。只见她穿的十分整齐,上面是一件红色小红棉袄,下面是外加一条青色的棉裤,脚上套着一双鲤鱼模样的棉靴,头上还带了一顶带着护耳的棉帽,将她整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只留下带着两陀红晕的白皙脸蛋对着自己的玩伴。她似乎被那男孩的螺号声催的有些厌烦,刚一走到这群孩子的中间,便微微的皱了皱脸上那细细的柳眉,瞪大了水灵灵的眼睛,轻轻的翻动两片小巧的红菱嘴儿,低声而又尖锐的问道:“臭德儿,你叫鬼啊。吹暗号,也不要吹的那么急,那么响嘛。倒把我阿娘的客栈搅得鸡犬不宁了。”
“嘿嘿!”孩子当中年纪最大的德儿只是一个劲的在那儿憨笑。他虽然天不怕地不怕的,可在眼前这位只有一番大姐头风度的铛儿面前,却也只落了一个唯唯而已。他很是喜欢铛儿,所以对 于铛儿所说的一切,他都是相当遵从的。故此刻对于铛儿发向自己的不满,也只有傻然以对了。他对此并没有任何的尴尬,想来似乎已经做惯了。
看着德儿装傻,铛儿翻了翻白眼,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不在理会于他,转而询问德儿旁边的另外一个孩子:“大牛,你说我们今天该上哪玩呢?”
大头大脑的大牛当然回答不了这个问话,生性有些憨直的他平素都是以德儿为首是瞻的。今天的活动,他同样是被德儿神秘兮兮的叫过来,说是有能够发财的好事儿。至于那好事,究竟是什么德尔还没有告诉他。故此刻,他听铛儿问自己,也只是傻傻的摇了摇,直白的说道:“是德老大叫我们过来的。”
德老大,指得也是德儿。因为他在这群孩子里,年纪是最大的,打架也是最强,所以小鬼们都视他为头,自然冠以“老大”的名号而不称其他。
当然这里称呼“德老大”的人要排除掉铛儿。她都是直接以小名来称呼德儿的,而德儿自己也愿意铛儿以这样直接的称呼来叫唤自己。这个人小鬼大的家伙,不知道从哪里得知:“这样的称呼实际上是一种亲近的表现。”德儿自然很喜欢铛儿与他亲近了。
“哦?德儿……!?”铛儿拉长了声音,眼睛直勾勾的对着德儿:“快把事情给我说清楚。”
“别急,别急!”面对铛儿那柳眉倒竖的威胁,德儿连忙摆起手:“我们打算待会去外面拣点东西。这可是要胆子大的人才能做的哦!”
“什么意思?”铛儿连忙追问道。对于德儿所说的事情,非但铛儿是一脸的好奇,就连德儿周边的那些“手下”们也纷纷露出注意的神情。
“你们听说过外面的死人嘛?”德儿见大家的注意力都摆在了自己的身上,不禁有几分得意起来,赶忙说出自己所知道的:“那些可都是北边来的人。虽说其中有很多可能是没有什么油水的 ,但也有可能淘到一些好货。听说南街的‘扒皮周’还在里面翻出过银镯子呢。足足有五钱重哦。够买许多好玩的了。那小子拼命的在我面前炫耀着。闹得我怪没有面子。我可不打算输给他 ,再说有福同享了,有可能弄到好东西的事情,我怎么也不会拉下你们的。”
“可是那外边都是死人唉……!”听这么一说铛儿倒是有些犹豫了。死人对他们这些小鬼来说总是可怕的。虽然银子的诱惑让德儿这些穷苦人家暂时忘记了死人的可怕,但并不缺钱的铛儿却 心里不禁有些惶惶。
“怎么,你怕了?”德儿斜眼瞄着她。与铛儿相处了这么些年,德儿多少也知道些铛儿的脾气。他明白她是最不愿被人瞧不起的,很容易被别人故意鄙视的话所激。
果然,当德儿的这话一出口,铛儿的脸色便有些变了。她气愤的涨红起来,略略的提高自己的声音尖声否认道:“谁说我怕了,不就是在死人身上找一些东西嘛。区区小事而已,李大小姐我 怎么会被这样的小事给难住呢。”说着,铛儿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确实有那么大胆,她便再也不理会那几个窃窃偷笑的小子,径自往城北的大街上走去。那里是通向北门的地方。
“等等啊!”一群小子大呼着奔上前去,追上了铛儿。
夏丘城出城两里便是睢河。虽然北方的流民大量的涌入已经占据了河滨到城门口之间的大部分空地,但还是有不少适合耕种的地方是荒芜的。原来自然生长在那上头的野草已经随着季节的变化而完全枯萎了,被人放了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因为这里是适合耕种的,所以没有人会把房屋建在上头。在多了这么多人口之后,大家伙们总得考虑一下明年的生活问题。现在还空着的这些地方,便是为了明年的开垦而准备的。
当然,这些荒地在这个冬天还用不上,所以便临时被用来停放流民的尸体了。在这个寒冷的季节里,几乎每天都有人死亡。不是被冻死的就是被饿死的。这其中有很多是那些所谓的老弱之人 。
虽说徐州牧陶谦曾下令各地官员大力资助这些南下的流民,也着实拨了好一笔赈济款和粮食,然而这些东西看上去数目巨大,但一具体到每一个人身上却又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像夏丘这 样的地方,免费的粥食也只能供应一人一天一碗而已。即使是身体健壮的青年之辈也只能吃上一个半饱,更何况那些特别需要食物的老弱者呢。
于是,这些人的死亡便是不可避免的了。
于是,他们的尸体便被遗弃在这这处空地之上。等待专人进行半个月一次的焚烧,然后再进行埋葬。毕竟死的人太多,又没有家人处理。衙门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给他们一一找好墓穴的。统一的焚烧,然后在将骨灰埋葬起来,这样所耗费的功夫和地盘都是最少的。处理这样的事情,则是由一群有诚信的人进行。他们大都是汉朝最早期的浮屠信仰者,即佛教徒。
今天是十一月二十一日,离月底焚烧尸体还有些时日。空地上自然堆满了尸体。这其中以年老者,幼小者,女者的尸体居多。它们中的有些已经放置了好几天了。虽然因为天气冷的缘故,一 时半会还没有腐烂,但在这儿的空气中,已隐隐有了些许尸臭味。
人死如灯灭。虽然中国人素有敬重死者尸体的习惯,但那只是在一般的时候而言。对于那些北方来的流民而言,其自身已经不晓得究竟能不能获得过下一日了,故而也就不太注意这样的事情 。从这些死者中淘得些许好处,已是他们找到活下去所需得另一种手段。
站立在满是尸体的空地上,望着那些在众多尸体之间穿梭的身影,铛儿众人一下子被震撼住了。幼小的他们读得都是那些“人之初,性本善”之类的东西,也十分的确信,这个世界对他们来 说是美好的,但曾经所知的一切却在眼前的残酷面前如美丽的泡沫一般被戳破了。孩子们以为这些在这里头搜索的大人,和他们想得的一样只是像捞一些偶尔的贵重之物罢了,却不想这些大 人挥舞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刀片竟连尸体上的肉都想拿去。
寒光在这一具具尸体上滑过,红红的肉离开白色的骨而去了,被搜刮之人纳入自己的怀中。看到自己又找到一块满意的“货色”,那些本就是骨瘦如柴的家伙们陡然如出一个阴险的笑容。那 就如一句黑色的骷髅露出自己的牙齿一般。可怕的紧了。
“逃啊……!”脚一直打着寒战的小鬼们终于发出这么一声高寒连忙慌不折路的踉跄而去。他们不敢再面对这样残酷的地狱之景了。
当下跑得最快的是德儿,毕竟他是这里最强的。跑在第二位的是大牛,他也是一个分外有气力的人。而可爱的铛儿则因为女孩子力气偏小的缘故,渐渐的被他们甩开了,拉出了距离。
“你们等等我呀……!”铛儿大声的叫唤则前面的。忽然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倒在下去。眼睁睁的看着德儿等人越跑越远起来。
“你们……不要跑嘛!不要丢下我啊!铛儿怕呵!”恐惧,伤心,被遗弃的感觉一下子涌上了铛儿的心头,她的眼睛渐渐的被泪水迷茫了。她哭了起来,,一屁股坐在摔倒的地方伤心着。
这时,突然一个莫名的声音在她身子的下方想起,将还在哭泣的她吓了一跳:“小妹妹,你要哭,也请挪挪位置好吗?不要坐在我的肚皮上啊。”
“呃?咽……,哪里来的声音?”铛儿被下了一跳,连忙站起生来。她这才发现,刚刚绊倒自己的却是一个比德儿还要大些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