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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了口气。
一时,殿内气氛骤然沉寂了下来,无声无息,压抑厚重。
颜墨白稍稍将凤瑶从身上挪到了身侧,随即稍稍侧身,与凤瑶四目相对。
他满面苍白,深邃的瞳孔也略微卷出了几许极为难得的疲倦,则是片刻,他叹息一声,低道:“微臣无礼了,只因长公主不愿听微臣解释,是以,便不得不点了长公主定穴。”
说着,嗓音微挑,“此番放大盛公主离宫,虽有放虎归山的可能,但仅凭司徒凌燕一人,是翻不了天。那大盛的皇帝,年老体弱,虽有几分威信,但却不够。也就是说,大旭真正掌权之人,是大盛的东宫太子,司徒夙。想必长公主也知,司徒夙战功赫赫,被大盛之人称作战神,全民敬仰,大盛太子此番能被大盛老皇帝软禁,无疑是秉持孝道,不愿太过当面对大盛老皇帝顶撞,而是想以自己的法子,来委婉的拒绝与抗议罢了。这也是,大盛老皇帝明明对大旭志在必得,却在最后关头,不曾真正吞并大旭之由;也是,大盛老皇帝明明因大盛太子拒婚之事而对长公主你恨之入骨,却又无法差人真正将你斩杀当场,彻底断了大盛太子的念头;也是,大盛六皇子司徒宇文,为何对你心虚畏惧,讨好恭敬,便是被皇上砸破了头,却也不敢太过发作;也是,司徒凌燕对你恨之入骨,虽极想杀你,但也不敢真正的率那城外的两万大军入城,彻底攻破我大旭京都。”
冗长的嗓音,平和幽远,他那双深邃微倦的瞳孔,竟也极为的厚重与认真。
待得这话一落,他嗓音一沉,继续道:“是以,微臣放走司徒凌燕,只因不想让长公主被大盛抓着把柄,不想让长公主也顺势惹怒大盛太子罢了。而只要大盛太子对长公主念念不忘,司徒凌燕即便归得大盛,刻意怂恿,大盛太子,自也不会让司徒凌燕对长公主不利,对我大旭不利。长公主尽可放心。又倘若,长公主仍是不安,那司徒凌燕对微臣心有挂记,若真有攻城之人,长公主自也可让微臣亲自迎战,降服大盛之军,不怕司徒凌燕不就范。”
凤瑶全身发紧,挣脱不得,奈何这番话入得耳里,心绪翻腾思量,一时之间,目光也开始逐渐幽远。
却也正这时,颜墨白那低沉厚重的嗓音,再度扬来,“不瞒长公主。微臣此生,的确有鸿鹄之志。亦如长公主所说,微臣深沉腹黑,让长公主看不透。只因,心有抱负,心愿未了,便自该掩藏锋芒,好生活着,若能随意让人看透了,岂还有命活着。长公主未能经历微臣的往事,自是不知活着不易,有时,从饿狗嘴里夺食,从旁人白眼里乞讨,从乱棍之下爬走,这些事如何的卑微心酸,长公主永远也不会知道。只是,往昔微臣是因抱负而活,无心无情,但如今也不知如何,竟突然发觉,自己还是有心的。这话,长公主许是不信,但微臣此人虽称不上善类,但对长公主与大旭,并无亏欠。当年微臣能在沙场为大旭拼斗,大旭赏微臣锦绣官运,这些,都是微臣以命搏来的,大旭谈不上施舍与赏赐,只因,这些皆是微臣该得,倘若微臣无能,对大旭无为,先帝,又岂会当真看好微臣?而微臣对长公主,也问心无愧,长公主肆意针对微臣,鄙夷戒备,又可曾真正想过,长公主当日在别宫病入膏肓,为何会突然真正的缓过来?又或者,微臣若有心对长公主不利,先是群臣捐银之事,微臣为何不阻拦?三皇子离宫之事,微臣为何不阻拦?惠妃撞死之事,微臣为何不捅出去?长公主大权在握,微臣,为何不强行收回?甚至,当日长公主落魄青州河,微臣,为何还会出手相救?”
依旧是冗长繁杂的话,低沉,幽远,认真,而又复杂。
这些话,一字一句的彻底撞击在凤瑶心底,心绪,便也跟着他的话一遍一遍的沸腾起伏,平息不得。
她满目的恼怒,骤然化为了满目的复杂与惊愕,一时之间,面容之上,也彻底被厚重与探究之色层层覆盖。
颜墨白静静观她,脑袋与她靠的极近,待将她的瞳孔扫了两眼后,突然间,便逐渐勾唇而笑,似是在刻意要泯灭方才的那些厚重与苍白,想要极力的恢复往日的云淡风轻一般。
则是片刻,他薄唇一启,平和如初的嗓音再度脱口而出,只是无端之中,嗓音也突然变得极为的幽远,“微臣之言,便先到此。而今便该微臣问长公主了……长公主原是对微臣恨之入骨,肆意认定微臣是佞臣,但后来,却几番救下微臣。长公主如此改变,是因对微臣改变了看法,还是,在怜悯微臣?又或者,对微臣,心有,异样?”
这话,极为的幽远,无形之中,也抑制不住的卷了几许极为难得的厚重与发紧。
待得这话一落,他满目认真,随即指尖微抬,稍稍点开了凤瑶的定穴。
瞬时,满身的紧绷感骤然消却,奈何心绪翻腾嘈杂,种种感觉升腾交织,凤瑶,却终归无心对他再动手。
心底的恼怒,早已化为了层层复杂与厚重。
而见颜墨白仍是认真观她,俨然一副极想听得她回答的模样,瞬时之间,心底某处,似也被他那双认真得近乎于盼望的瞳孔,彻底的击打了一些,不疼不痛,但却莫名的紧张。
是了,紧张。
不知从何而来的紧张。
凤瑶沉默着,终归是挪开了目光,待得片刻,才低沉沉的道:“摄政王问这话,可是跑偏了些?”
颜墨白语气不变,“微臣,只是想知晓罢了。”
凤瑶瞳孔微缩,深眼起伏的观他,仍是不言。
脑袋起起伏伏,心绪也起起伏伏,是以对他这话题,她终归是不想回答。心底深沉,似是也绷着一根弦,她不愿去触碰,也拒绝去触碰,甚至觉得,只要一旦触碰,便会牵连出太多太多的感觉来,如此,自也不符合她身份,不符合她信念,不符合她千疮百孔的心,更也不符合,她对所谓的感情的习惯甚至沦陷的戒备与排斥。
是了,是排斥。
亦如,明知自己对这颜墨白无形之中改了看法,改了态度,甚至连容他入住在凤栖宫偏殿都未觉得太过的突兀与排斥,是以,有些东西,无论她是否承认与感受,那些东西,终归还是变了些。只是至于变了多少,她再不敢去深究。
而今,重担压身,她姑苏凤瑶,注定不能为自己而活。是以有些东西,她是注定不能碰的,免得,害人害己,徒增烦忧。
思绪,层层翻腾,起伏不息。
凤瑶静静观他,许久,终归是未言话。
突然,颜墨白再度勾唇笑了笑,“长公主未言也好,至少不曾真正否认对微臣改变看法之事。”
说完,面上的笑容莫名的浓了半许,便是面色苍白微疲,竟也显得整个人如沐春风,朗然儒雅得紧。
“大盛公主之事,微臣已解释过了,而今,长公主可还有异议?”他嗓音温缓,主动将话题绕了回来。
凤瑶瞳孔微缩,低沉而道:“一切虚言先不多说。而今,本宫只问你,倘若大盛公主此番回城之后,便要率兵攻我大旭,摄政王要如何?”
他微微而笑,答得干脆,“微臣,自请亲自率兵迎敌。”
“当日国破之际,摄政王便漠不关心,日后,竟也会亲自率兵迎敌?再者,此番摄政王放虎归山,无疑是在拿我大旭安危坐赌注,赌赢了,一切都好,倘若赌输了,我大旭岂不是又得经历一场兵荒马乱的浩劫?”
他缓道:“不放大盛公主离京,才是真正惹怒大盛皇帝,毕竟,触及大盛公主性命安危之事,便是大盛太子喜极了长公主,也许会因大盛公主安危而妥协。而大盛公主此番完好无损的归国,性命无忧,大盛公主要攻打大旭,大盛太子,自也不容易答应。再者,即便事态发展到最严重的地步,微臣,自也会领军出战,定将大盛之人剿在边关,绝不会让大盛之人入京分毫。”
说着,极为难得的将目光从凤瑶面上挪开,继续道:“上次不曾出面救国,是因的确身子不适。而今意图护国,其一,是因身子无大碍;其二,是想护,长公主。”
凤瑶瞳孔骤缩,满目起伏的观他。
他似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眸朝凤瑶一笑,“长公主莫要误会了,微臣护长公主,是因长公主对微臣有几番救命之恩。微臣此人,最是不喜欠别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