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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吧。”他站起来伸手指向洞口,“这条路应该只有我知道,出口也隐秘。就算还有追兵,也能借这机会避开。”
“嗯,好。”
“那接下来这段路可得小心,抓紧我。”
冯恩说着伸手牵住七玉,两人就这样走进了溶洞里。
嗒、嗒、嗒……
阳光无法照到的洞窟深处水声滴答,狭窄的路上立着无数钟乳石:或是如笋般拔地而起、或是如乌云般自头顶垂下;亦有笋挂交汇而成石柱,成列而前、犹如宫殿走廊。
潮湿而疏松的钟乳石们无一例外地散发着幽幽荧光,总的来说虽然比不上洞外的初升的朝阳那般明亮、也足以在这幽暗里勾勒出两幅缓缓前行的身影——正是冯恩和七玉。
“走慢点,这里的地非常滑,你一定得抓着我、不要松手。”
“嗯……”
感觉到从七玉手上传来的颤抖,冯恩的脚步也慢了一些:毕竟这里实在是太冷了,冷到不仅让七玉发抖,就连他自己也有些累。
上一次走这条路,冯恩就因为受寒而落下了后遗症:好几个月里,就算晒着正午时分的大太阳他也还是会冷得咳嗽。
要不是被王澄用黄离溶了银器温热血液,恐怕他已经死在了那年入冬的第一个晚上。
“不过今天比那次都还要冷得多……总觉得不太对。”
他心里隐隐生出一丝预感,就像是从这寒意之中寻找到了什么熟悉的东西一般——
在这时候,低微的“沙沙”声顺着寒风飘进他的耳里,让他讶然。
这是水结冰的声音……
水,冰,雪,又如此冷,该不会是梦里的那家伙?
正在冯恩左思右想的时候,又有一个声音传进他的耳朵:
“冯、冯恩……我好困。”
听见是七玉,他急忙回头;却见少女脸色煞白、双眼也半闭。
“七玉!”
“我冷……”
她的嘴唇不知何时已经干裂、颤抖地发出断断续续的话音,软下的双腿也几乎不能再撑她站直。
“那我背你。”
冯恩唤出希声伸手按上七玉的耳朵、让她得以清楚听见自己的话:
“我会让你一直醒着,可别觉得我太吵。”
说着他蹲下来,“不过我也会尽可能走快些,来吧。”
七玉犹豫片刻,终于还是趴到了他的背上。
“放心,我走过这里一次,不会有问题。”
背起她的冯恩快步前行、跨过地上一处深潭,“上次走的时候我手还骨折了,都只花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走了出去。现在我有灵,花的时间只会更少。”
这些话既是说给七玉,更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他需要信心。
越来越严重的寒冷不仅使他劳累、更让他担忧:他几乎能肯定梦中的红衣女孩就在洞中某处。
幸而他也知道这洞穴里四处分岔、并不只有一条道路。
“只要自己尽快出山,就应该不会遇见她。”
脚下的地面虽然湿滑,对他而言倒也不算难走。上次的经验帮了他很大的忙,但更让他得以加快速度的则是希声的援助:
就像用声波震开了付前的木屑一般,现在的希声也在用声波驱散身旁的寒气、同时如声呐一般探测着可能拦路的障碍。
就这样躲开几处或浅或深的水潭、走了一段,洞壁上生长的石钟乳渐渐变得稀疏,空间开阔起来、视野里的灵光也愈发浓郁——如礼堂般宽广的石室就这样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地上没有挡路的石笋、高远的穹顶亦无石挂垂下。时有带着凉意的微风吹来,抚上脸时竟有一股干燥感。
光滑的岩壁和脚下的地面上也没有任何一处水迹、与刚才两人走过的滴水而潮湿的地段好似两个世界。
但冯恩并没有因此放松,脸色反而更为凝重:他知道只有冷到极点,冰才不会融水。
“七玉,”希声摸上少女的双耳、将冯恩的声音扩大到让她听见,“我们已经走了四分之三的路了。别睡着,千万别睡着!”
“嗯……”
听到她微弱的回答,冯恩同时加快脚步。
不仅是对七玉,他自知能坚持的时间也不多了。如果在路上慢下来,会被这份反常寒冷威胁的就将是两人的性命——
呼!
一阵寒风从侧前方猛地吹来,冯恩立刻扑向身旁岩壁、躲开了夹杂着冰霜的微风。
“竟然结冰了,这地方再冷也不会吹出这种风来……!”
站定的他唤出希声,开始仔细地寻找周围不寻常的声音。
“前面,右边……”
冯恩闭眼,希声也闭眼,头两边的针耳微颤。
“一、二、三……不会错,是脚步声。从左往右第三个洞,两个人……”
立刻用希声开启消音,冯恩并没有继续向前——希声感知到的并不仅仅是脚步,还多了岩石开裂的声音:
喀拉、喀拉……
听着应该是来自地下至少三尺距离、断断续续,离他越来越近。
冯恩不禁皱眉:难道这也是意灵在跟踪我们?
在他思考的当儿,喀拉声突然消失了。
莫非只是地质运动……
想到这里他正要抬脚,那声音却陡然逼近。
糟了——
背着七玉的冯恩向左用力一跳,一条粗长的黑线竟突然掠过他的面前!
惊魂未定的他喘着气,只见那黑线自刚才他和七玉站着的地方破石而出,在四周岩壁的微光之下显现出其本来面目:
它是根由数根绿而窄长的草所束成的草鞭、末端尖细,表面缓缓流动着黄绿色的灵光。
真的是意灵!
惊讶间,冯恩当机立断地将七玉放下、转而抱在怀中。
“七玉!”希声用力按上少女的双耳,“快醒醒!”
“什么……啊……”
幽幽醒转的七玉低声惊呼,“那是灵?谁的灵……”
“不知道,不过希声已经听见溶洞里除了你我之外还有两个人的脚步声。”
冯恩神色凝重地看着眼前草藤,“这应该是其中一个人的意灵。”
说着,他却注意到草鞭已经柔软地弯下,枝蔓的尖端也朝着地面;破土而出时的杀意与压迫感此刻全然消失,就像是一棵人畜无害的普通植物。
“……不动了。”
扫了一眼周围,他稍稍松了口气,疑窦却仍未消除。
那两个人都还走在洞里,看不到也听不到我,为什么这藤鞭会突然钻出来、位置还刚好是我站的地方——
想到怪处,冯恩不禁吸了口气,却随即看见草鞭一动:
扬起尖端的它飞射而来,目标直指他的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