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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口茶,这才对着等得有些发僵的宦官说道:“传!”
陆炳理了理飞鱼服,抖去衣冠上的雨水,随着都知太监进了大殿,目光瞥见立在一旁的严嵩,不由心头有些发紧,赶忙行礼拜见:“臣陆炳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然而许久之后陆炳仍未听到“平身”,不禁觉得今日形势有些诡异,但是夏言并不在殿内,嘉靖没必要晾着自己,难道是预估似出现了偏差,暗暗觉得有些恍惚。
“惟中啊,你在朕这儿站了半日,可是明白朕的意思?”
严嵩听得皇上终于开口与自己说话,连忙拜倒:“臣惶恐,不敢以小人之怀揣测天意。”
嘉靖冷哼一声:“不敢?朕问你,兵部侍郎曾铣的奏疏为何擅自留中,不票拟也不发司礼监批红?”
“回陛下,曾铣负有巡抚山西之责,却一再妄言他省军务,专擅越权。故而,臣本待朝会禀明陛下,治曾铣之罪。”严嵩仿若义正言辞地回答。
“嗯,曾铣这个人朕是知道的,向来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你在内阁看他以山西巡抚之身奏报陕甘军务自然是越权。但是你未经票拟就擅自留中奏疏,如此处置,严阁老,你是不是也专擅越权了?”嘉靖口吻和蔼,点出了严嵩今日之困的缘由——臣子擅权,扰乱天听。
严嵩皱了皱眉,面目肃然地再度叩拜道:“启奏陛下,臣不知臣的思虑已涉如此大罪,今日闻听得陛下教谕如闻晨钟暮鼓,振聋发聩,方觉才性疏浅,且近来颇感年老力衰,不能胜任陛下所委之重任。臣请陛下怜悯,乞骸骨。”
嘉靖扬了扬眉毛,品了口茶,淡然地说:“说严阁老乞骸骨,不知多少大小官员会觉得是痴人说梦。朕不准,你对国家有大功,去年主持黄河护堤,今年雨季来临,人田安康,你办的事都看在眼里。不过你确实年事已高,需要歇一歇,总让一位阁老办事有些不妥。夏公谨既已再度入阁,复首辅职司,你就暂且休息一些时日吧。”
“臣,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严嵩听得嘉靖的回答不悲不喜,淡然地回答,“臣告退,回家必定闭门思过,循守陛下教诲。”
“你去吧。”嘉靖漠然地挥了挥手。
待严嵩退出大殿,嘉靖从衣袖中抽出一份奏疏甩给了陆炳:“你自己看看吧。”
陆炳小心地拾起扔在地上的奏疏打开,看了数行觉得一股寒意从地上透了出来,直钻到脊椎的每一个缝隙,但是越向后看,陆炳又觉得有人把自己从冬日的冰窖里捞上来了,一层一层地裹上了温暖的棉被。
奏疏的内容其实很简单,湖广道监察御史陈其学弹劾陆炳违反禁令买卖人口,私设赌坊,密集武林人士殴打朝廷命官,其意在谋反罪大恶极,请圣上诛杀此獠。陆炳看完奏疏全文内心已然大定,明白今日嘉靖甚至都不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只会略加责备,无太大妨碍。
合上奏疏,陆炳恭敬地说道:“启禀陛下,请陛下派宫中太医为陈其学大人诊病,陈大人似乎感染了疯病,且病的不轻。”
“嗯?哈哈哈哈!”嘉靖也被陆炳这套答复逗笑了,扬了扬手,道:“老二,你这疯病也还没好啊?”
陆炳顺势起身,拍了拍下雨天里不知从何处来的尘土,走到嘉靖近前将陈其学的奏疏双手奉还给了嘉靖,说道:“大哥,我真是冤枉得不能再冤枉了,补内库缺用的赌坊才开不过半年,这已经是第六封弹劾的折子了。”
“你也能说出口,当朝大员,锦衣卫都督陆炳陆文明在明玉坊开了三家赌坊,虽然是为你大哥我分忧,但是放在明面上成何体统?今次你还买卖人口?真拿朕的子民不当人了?”嘉靖微哼一声。
陆炳苦笑一声:“唉,还不是去年秋天曾铣从鞑靼俘虏的那些人,个顶个的桀骜,交到北司来没处处置。杀之有违陛下的圣德,释放又对不起前线守备的将士和被屠戮的边关子民,只好从黑市卖去为奴,让大族和绿林人去对付他们。”
“哦?嗯,这是个好办法,这些鞑靼屠我大明子民,杀掠无数,朕也曾数次请扶乩,神仙却让朕不要滥杀亏损阴德,朕何尝不曾为这事头疼过啊。”嘉靖的情绪略有些激动。
陆炳正色道:“臣定为陛下分忧。”
嘉靖再次从袖中取出一份奏疏,放在了茶几上,推给了“不知礼”地坐在一旁的陆炳:“你再看看这份今早交到朕手里的密折,看完,告诉朕你觉得应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