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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取悦我的法子,尽管使出来。”

    慕径偲漫不经心的说道:“我会好好的表现,争取早日被你倾心。”

    阮清微眨眨眼睛,道:“你才是芳菲楼真正的主人?”

    “是的。”慕径偲知道她想要登上顶层,便耗时八个月,为她精心改建出一处宜居之地。

    阮清微打开一坛酒,道:“此坛敬你。”

    慕径偲道:“我从不饮酒。”

    阮清微拎起酒坛猛饮了数口,伸手拭去唇角的酒泽,轻哼道:“不能痛快的喝上几坛,我们如何能愉快的相处?”

    “我们自然能找到愉快相处的妙方。”慕径偲凝视着她,她越喝酒眼睛越亮,浑身有一种令人陶醉的吸引力。

    阮清微的眼睛转呀转的,瞧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忽然心生诧异,分明是刚认识他,怎会有一种与他熟识已久的错觉?

    突然,有一阵凉风吹进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见状,慕径偲快步走到窗前将窗户关上,道:“你早些歇息,明日是个大晴天,可以早起看日出。”

    阮清微托着腮望向他,“看样子你是要走了?”

    慕径偲道:“看样子你并没有想留下我,与我同床共枕的打算。”

    阮清微瞪了他一眼。

    慕径偲抿嘴一笑,道:“我这就回府中的寝宫睡。”他想了想,又说道:“我明日一早离京,约三五日回京。”

    “唔。”阮清微把桌上的菜逐个吃了两口,又埋头喝了两口汤。

    慕径偲道:“不要贸然做任何事情,等我回来。”

    阮清微轻哼道:“你索性直接告诉我,什么事我不能做,什么事我可以做。”

    慕径偲郑重的道:“除了这里、太子府、琉璃宫,不要去任何地方;除了庄文妃和服侍你的石竹,不必见任何人。”

    阮清微道:“我跟魏晏有约在先,他明日去太子府找我。”

    “我会派人告诉他六日后再约。”

    阮清微挑眉,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一字不差的全记下了。”

    “乖。”

    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

    阮清微心中一动,饮了口酒,直言笑问:“三更半夜,你走错地方了?”

    “得知你还未入睡,便来看看。”慕径偲低低笑着,走到她身边,为她荡着秋千,“怎么,孤枕难眠?”

    阮清微轻哼道:“才不是呢。”

    “我是。”

    “明日珺瑶公主就会禀告皇上她所选的驸马是你,你似乎要费心想一想应付之策,当然会难眠。”

    慕径偲笑道:“是有点棘手。”

    阮清微挑眉道:“皇上竟然放话珺瑶公主选中谁,谁就是附马,这通婚的诚意未免太大了。”

    慕径偲沉声道:“他做过很多惊世骇俗的决定。”

    阮清微好奇的问:“比如?”

    慕径偲沉默着,似乎是不知从何说起,他安静了良久,道:“比如他明知道庄文妃的身份,却要封她为皇妃,纳入后宫里。”

    庄文妃是什么身份?不仅仅是众所周知的亡国公主?阮清微心生困惑,使她更为困惑的是慕径偲对庄文妃的态度,好像有一些别样的情愫。

    在这时,石竹快步奔至,道:“太子殿下,福公公求见。”

    慕径偲的眼眸里浮现异色,福公公是皇上身边最亲信的侍从,常伴皇上左右已有二十余年,轻易不会离开皇上身边,他为何深夜造访?上一次他突然到来,是通告皇后娘娘薨。

    他想了想,道:“宣福公公到这。”

    “是。”

    阮清微拎起酒坛喝了口酒,见慕径偲没有想让她回避的意思,她便就安然的坐着。

    半晌,不惑之年的福公公手持拂尘,步伐矫健的踏进了院中,声音洪亮的拜道:“老奴参见太子殿下。”

    慕径偲平静的道:“福公公是为何事而来?”

    “行宫之中出大事了。”

    “嗯?”

    “二更时,有刺客潜入行宫,公主受伤。”

    慕径偲和阮清微同时一怔。

    福公公正色的道:“老奴传皇上口谕,命太子殿下全权负责调查此事,限于一日之内查出背后主谋,以免两国纷战再起,特赐调遣皇城禁军之权。”

    限于一日之内?时间太过仓促!

    福公公将虎符双手呈上,道:“时间紧迫,事关重大,望太子殿下别辜负了皇上的重托。”

    慕径偲慢慢的点点头,将虎符接了过来,神色不明。

    “老奴告辞。”福公公躬身一拜,便退下了。

    慕径偲沉思了片刻,对石竹道:“带着虎符前去传令,让皇城禁军统领于道济速派百名禁军前往行宫,守住行宫的所有出入口,未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出。”

    “是。”

    慕径偲看向阮清微,轻问道:“陪我一起去行宫查探一番?”

    “可以。”阮清微从秋千上跳下,很想知道皇上为何指派慕径偲调查。

    他们乘着马车前往行宫,一路上,慕径偲缄口不语,似乎是在思考比公主遇刺更重要的事。阮清微虽有很多疑问,但也保持着安静,让他认真的思考。

    进入行宫,慕径偲扫视着跪了一地的守卫,问:“行宫的守卫首领何在?”

    有个守卫道:“回太子,首领他已自杀殉职!”

    慕径偲负手而立,问:“副首领何在?”

    “回太子,副首领受了重伤,正在包扎伤口。”

    “带我去见他。”

    守卫在前带路,慕径偲看见途中躺着几具尸体,他上前查了查伤口,皆是被锋利的弯刀割破喉咙而死,干净利落,刀法极快,一刀致命。他命道:“立刻清点伤亡人数。”

    在走廊尽头,守卫的副首领躺在廊下,血流遍地,旁边有人在为他包扎。发现太子殿下到了,副首领欲起身行礼,慕径偲伸手制止,道:“不必行礼,把你所见所知,全部说出来。”

    副首领声音孱弱的道:“约摸是二更,行宫的西门口有人高喊有刺客,守卫们顺声奔去,便见数名黑衣人边跑边杀,十余名守卫应声倒下了。正当卑职率人去围堵时,在行宫之内,相继传来有刺客的呼喊声。”

    “刺客并不仅从行宫的西门而入?”

    “卑职方才问了守卫,好像刺客分别从行宫的东、西、南门同时进入。”

    “可知刺客共有多少人?”

    “约摸十余人,皆是黑衣蒙面,具体数目未曾数得仔细。”

    “可知刺客的体貌特征?”

    “卑职与刺客有过交手,体型魁梧,身手极其了得,所持的是双钩铁链弯刀,出手极狠,刀刀冲要害。如果不是十几名守卫誓死护着,想必卑职已死在刺客的刀下,真是惭愧。”

    “可知刺客的行踪目的?”

    “皆是冲着后院寝宫杀去,卑职当时重伤在身,无法移动。首领率守卫赶到时,值守在寝宫外的守卫们都已被杀,珺瑶公主的随从正在与刺客博杀,她的随从与刺客的身手不相上下。卑职带守卫围堵而攻,刺客们纵身跃上房顶,全部撤退,转眼就没了踪迹。”

    “珺瑶公主的随从可有伤亡?”

    “没有,只有公主受了伤。她随身侍女的身手太过了得,刺客在撤退时,公主的两名侍女紧随去追,许久才返回。”

    “从发现刺客至刺客撤退持续多久?”

    “约半个时辰。”

    “今晚行宫共有多少守卫?”

    “二百六十五人。”

    这时,守卫来报:“启禀太子,死九十二人,重伤一百二十四人。”

    慕径偲问道:“可有刺客的尸体?”

    “回太子,没有。”

    副首领自责的道:“卑职无能,卑职甘愿领罪!”

    慕径偲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安心养伤。”

    随即,慕径偲朝着后院寝宫走去。

    阮清微默默的陪在他身边,心里暗忖:刺客们前后不足半个时辰,有二百多名守卫死伤,来去自如并全身而退,显然是训练有素,会是何人指使?

    慕径偲刚迈进后院寝宫,便听到珺瑶公主的随身嬷嬷怒声道:“竟有刺客轻易进入行宫刺杀公主殿下,试问意欲何为?”

    “请息怒,”慕径偲平和的道:“我正在彻查此事,定会给大越国和珺瑶公主一个交待。”

    嬷嬷冷道:“请尽快水落石出。”

    慕径偲问道:“不知珺瑶公主的伤势如何?”

    “你何不亲自过来看看?”珺瑶公主的声音突地响起。

    闻声看去,珺瑶公主正站在寝宫的窗前,上身只着一袭抹胸,肩披着一层薄纱,雪白的双臂若隐若现,胸前的雪肌在烛光中发着莹洁的光,真是说不出的诱人。

    慕径偲平静的看了一眼,带着大慕国该有的礼节,道:“守卫们未能尽责,让公主受惊、受伤,还请见谅。”

    珺瑶公主笑问:“由你负责调查刺客一事?”

    “正是。”

    “那我可要更加的得理不饶人了,”珺瑶公主暼了一眼伤口很深的胳膊,浅笑道:“本公主这伤,你打算怎么偿?”

    慕径偲道:“公主可否说一说遇刺的经过?”

    “不可。”珺瑶公主端瞧他能拿她怎么办。

    慕径偲平静的道:“公主是有意隐瞒什么?”

    “你是有栽赃陷害本公主之意?”

    “如果你不配合,我有什么意思都不过分。”

    珺瑶公主收起了笑,冷道:“本公主正要进屋入睡,忽听侍女喊有刺客闯入,只见几名黑衣人持刀杀来,而后厮杀一片,我的胳膊被伤了一刀。”

    慕径偲道:“公主请安心休养,现已调重军加强防卫。”

    珺瑶公主漫不经心的道:“你也不看看本公主的伤口,不问本公主疼不疼,这就走了?”

    慕径偲道:“如果公主的随行御医需要协助,可随时找我,我会传派御医前来。”

    瑶瑶公主心中冰寒,冷笑道:“不必对本公主那么生疏,明日,本公主面见皇上时,自会告诉他驸马是你。”

    慕径偲面无表情的道:“公主还有足够的时间考虑。”

    “留给你考虑怎么推辞掉驸马的时间可不多了。”

    “有劳提醒。”

    阮清微在旁边看着发生的一切,看着慕径偲近乎冷漠的平静,看着珺瑶公主逐渐升腾的羞愤,不免唏嘘。

    慕径偲走进正殿,示意阮清微坐下歇息,命人去请全权负责选驸马之事的庄文妃。

    阮清微坐在椅子上,手托着下巴,一边梳理着方才的所见所闻,一边琢磨着慕径偲的神情。他的神情很复杂,虽然是调查刺客,但好像只是按部就班的询问,并没有太过认真的深究,似乎在权衡什么。

    发现了阮清微的打量,慕径偲温言道:“你先进马车厢里睡会,天亮之后有很多事要做。”

    “你呢?”

    “我坐着睡会。”

    马车正停在殿外,阮清微没再多言,跳上马车里睡着了。

    一个时辰后,庄文妃赶到了,慕径偲详细的把行刺的经过说了一番。

    庄文妃大惊失色的问:“刺客所用的凶器是双钩铁链弯刀?!”

    她面露恐惧,身体轻颤,脸色很苍白。

    拭目以待?

    珺瑶公主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逼人的光芒,那是几乎快要失控的愤怒和嫉妒,能摧毁一切万物生灵。不过就是瞬间,她双睫一眨,所有山裂地崩的狂暴都被敛去,骄傲的扬起下颚,从不服输的笑意自唇角慢慢晕开,语声清响而缓慢的道:“好啊,那就一起拭目以待。”

    目光猛收,珺瑶公主快步离开了,背影高傲而凛然。她发誓今日所受之辱,必将一一讨回。

    阮清微意味深长的道:“她若是男儿身,说不定能凌驾乾坤。”

    “说不定。”慕径偲抿嘴一笑,俨然并未深究她。

    阮清微挑眉看他,在他平静优雅的表象下,纯粹而直接。拒绝人时决绝冷漠,不给别人留丝毫的希望,也不给自己留丝毫的余地。恍惚间,她也想到当他对她说‘我对你一见倾心,要留你在太子府’时的坚定热忱,果断到毫不掩饰。

    真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呢。

    “太子殿下,”庄文妃焦虑不安的走进来,不可思议的愕问:“珺瑶公主说你不愿意成为她的驸马?!”

    慕径偲道:“对。”

    “这……”庄文妃忌惮的揉了揉手帕,转眼看了一眼阮清微,询问道:“清微姑娘,我有些话想单独跟太子殿下说,你能否回避?”

    “当然可以。”阮清微站起身,悠然的走出了正殿。

    庄文妃叹道:“你应该知道不跟珺瑶公主联姻意味着什么?”

    慕径偲道:“我知道。”

    “眼前的形势对我们极为不利,柳家一直在抓住机会谋夺‘皇后’和‘太子’之位,你难道就真的不闻不问,坐以待毙?”庄文妃很不明白,也不理解。

    慕径偲抿嘴笑道:“如果他们能谋夺到,拿去就是了。”

    庄文妃轻声道:“我知道你只想活得清静,始终远离权斗。但你是正统的太子,理应承担起你的责任。你母后对你说过:‘若你继承大统,切勿尚武,必要以仁爱治国。’她是希望你能继承大统,你岂能辜负了你母后的期许。”

    “母后还说过,多行不义必自毙。”

    “是,她自幼对你谆谆教导,使你养成了‘无为’的心境。无为固然是好,但并非是无动于衷,任由别人加害。”

    慕径偲认真的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请相信我。”

    “可是你拒绝了珺瑶公主,如果她跟柳家联手,后果不堪设想。”

    慕径偲平静的道:“真正不堪设想的危险并非是眼前所能看到的,它隐藏的很深。”他望向比他年长不足两岁的女子,发现她在担惊受怕。他的眼眸里浮出一层异样的光,欲言又止。

    庄文妃极为敏感的捕捉到了他的犹豫,问:“你想对我说什么?”

    “我希望你能活得自由,不要再被困在皇宫中的方寸之地。”慕径偲定睛看她,她还那么年轻,“你有没有想过你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我……我是皇妃,我以后的日子当然是在皇宫里过。”庄文妃有些慌张,她身为皇妃,又是亡国公主,天下虽大,所能容身之处不过就是那围困她的方寸之地。况且,她还对那个人心存幻想。

    慕径偲沉默着,脑海中响起母后所说的话,不由得,他轻吸了口气,郑重其事的道:“你不必寝食难安的为我担忧,请像以前一样保护自己,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我如何能不担忧,”庄文妃叹息道:“我刚才感觉到了珺瑶公主义无反顾的杀气。”

    慕径偲笃定的道:“请放心,我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庄文妃轻问道:“是因为清微姑娘?”

    “嗯?”

    “无论你喜欢珺瑶公主与否,娶了她,利大于弊。天下男子谁没有妻与妾,况且你是太子,嫔妃将成群,多一个珺瑶公主这样的摆设又有何妨。”庄文妃叹道:“莫非你是顾及阮清微的心情?怕她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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