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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 哈……”
原容猛地睁开眼, 梦中浓郁的、教人惊惧到尖叫都脱离不出嗓子的“恐怖”, 教他苏醒时仍颤抖不已。
屋里很暗。昏沉沉的光线透过窗帘,打在白色墙皮上, 像教堂里悲悯殉道者雕塑脸上的泪痕。在闷热的, 没有任何除他以外生物气息的这里, 散发着颓废的死寂。
空调还开着,发出懒洋洋的嗡呀声, 沿海城市, 刚过了元旦还没那么冷, 这点热气也算有用。
手机闹钟骤然暴响,这让原容出神百万里的思绪迅速回笼。
锁屏上无机质的黑色大字一闪一闪的刺痛着他的视网膜, 无感情的提醒他。
哦,对了, 我是……我……该去上课了。
他喘着冷气, 缓缓舒松下紧绷的精神, 随即下床洗漱。
原容上课迟到了,破天荒的第一次,这节课老师是个脾气好的, 见原容还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白净小脸红扑扑的,卷发有些凌乱, 心生好感:“以后晚上学习别那么晚, 影响第二天早课。”
原容腼腆羞涩的笑笑, 又道了声抱歉,在教室倒数第二排寻了个座位坐下。
他其实一向坐在前排,但今儿状态太不好了,放映课件的大屏幕的光闪的他很不舒服。
他做了一晚上的噩梦。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醒来以后头疼的要命,尤其是太阳穴,一刺一刺的痛,这让他难以思考,连带着精神也焦躁烦闷的不行。
他不是常做梦的体质,窗外天色阴霾之至,乌压压浓云晕染着微凉潮气,这天气持续好几天了,总要下不下的,低气压带来的精神压抑,兴许是这个原因。
老太太讲到了激动的地方,声音有些打颤,尖锐的声色好似木锯打滑在铁皮上,让耳膜听着很不舒服。
“……死神的形象,古今中外都不同。华夏的判官、牛头马面、再远一点儿阎王,都和人的死有关系,华夏把‘死’定义为灵魂脱离肉体,回归轮回。西方呢,我之前提到的北欧神系,就刻画的职责更专一:REAPER,灵魂收割者,他那么一钩啊,你这魂儿就跟着走了,公务员似的,是一大帮有组织有纪律的团体。基督教那边呢,死是要经过审判的,和其他体系的都不一样。你是个好人,上天堂;坏人,下地狱,就这么果断。所以基督教的‘死’,我们准确称之为一生终结后的审判更恰当……”
他们上的其实是证券投资学,可这老太太扯着扯着总要扯到宗教上去,没跑题十分钟拉不回来。她长得又瘦,一双眼睛特炯炯有神,此刻,她正背着大屏幕的光手舞足蹈,总有种让人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古代人民啊,觉得死不是个好东西,硬生生把它划分到邪恶阵营,什么地狱冥府,都是光明那呆不下去才去的。老师看啊,其实神和神之间,没什么高低贵贱的,也就人类,怕死,就恶意的把死划分成邪恶。其实就是一方管一方的事儿呗,哪来那么多讲究……”
同专业的男生撇撇嘴吐槽:“老李真不该讲这门课,屈才了,她去当个传销解说员,邪教头头,得比讲课赚的多的多。”
另一个男生笑道:“你别说,她讲的挺有道理啊,不过把死啊死的放嘴边,听的人慎得慌。”
原容怔怔的转着笔,旁边人不小心给他拐掉了,他才回过神来,勉强的附和:“是,是啊。不过她这比喻,公务员,还挺有意思的……”
他的脑海中瞬间浮现了一个奇异的形象。那是裹在黑袍中的高大男人,兜帽压的很低,只能叫人看清一个坚毅的下巴,和挺直的鼻梁。他身形很高,约莫一米九之多,浑身寒冷而孤煞的死气正徐徐向外逸散,要吞噬一切……
冥冥中,那幻象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注视,男人猛地抬起头来,原容试图去看清他的面容,却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来。他甚至,感受到了死气刺骨的冰寒……
讲台上,干瘦的老太太还在喋喋不休,她的思绪已经发散到了公元前的古罗马帝国,谈论奴隶,如山般富饶的金矿,还有杂乱的男女关系。
嗡嗡呀呀的噪音,全数在原容耳里来了又去,无留下任何痕迹。
这节课下了,原容还有一节公选课,叫魔方与数学建模,特别水,还不用期末考试,想听老师高谈阔论的很少,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来混学分的。
他的两个同学临走前担忧的建议他去医务室看看,原容一头雾水的谢过,不明就里。
路过走廊长长玻璃窗前,原容下意识的看了看反光中的自己。
然后吓了一跳。
这是……我吗?
映照在玻璃表面,模糊不清的人,正神情阴郁的看向这里。
“他”面色实在太不好了,与其说苍白,倒不如说是惨白。一双雅黑色的眼沉静阴霾的盯着面前的人,眼底血丝浓郁,还有无数原容看不明白的复杂情绪。
他不由自主的向前走一步,更近的贴近“他”。
“他”轻轻的张口,然后用飘渺的,不似来自这世间一切源头的声音问道:“你是谁?”
吓。
原容很快捂住嘴,见四周无人注意,快步走出长廊。
这长廊设计奇异,天花板是整块镜子,地板又是光滑如镜的纯白大理石,光线强烈的时候,高低争相呼应,能看到无数个自己。而今日这类阴雨天,则有些渗人——无数个阴影一般光怪陆离的分|身,正随他凌乱的脚步变大,变大,然后缩成一个点。
欢迎来到现实,那顶着他模样的阴影冷笑着对他说,我亲爱的小朋友。
他在路上耽误了一会儿,不大的教室里已经挤满了陌生学生,他挑不到自己心仪的位置,只得随意找地方坐。
最后一排窗边还有两个空位,还算宽敞,原容凑过去,却见一个位置上放着一个运动背包。
背包的主人,正挽着袖子,露出劲健有力的小臂,靠在窗边打游戏。他兴许是个体育生,体格健壮,好歹是冬天的天气,还穿的如此清凉。他眉头紧锁,一张棱角过于锐利的脸看上去煞气四溢,十分不好相处的模样。
原容衡量了一下宽敞位置和傻逼同桌的地位,选择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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