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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的,又想到昨日那事。陈简闭着眼静静地想:若是一辈子做人奴仆,受尽欺凌被人踩在脚下□□而死,不如做那恶人上的恶人,纵然被人唾骂一世,也能威风显尽大笑而去。
于是她睁了眼,又提了昨天的话头,更加描述了一番。承钰想:这女人怎么不依不饶。但他还是开口说:“你这样是走在极端女权的悬崖上,很危险。”
他们为这个问题辩了一下。随后陈简说:“大清已经亡了,我没想到你竟然还有男权至上的思想。”
承钰被她一句话噎到,回想了刚才自己说的话,觉得句句在理,哪里有什么男权思想了。他想:你这是又要不讲理了。
做人吃一堑长一智,承钰不知道在她这里吃了多少的亏,真是够他长到三十岁都受用了。他早就学了个乖,知道在这个时候要闭紧嘴巴,多说多错。
可陈简偏偏要他开口。于是他闭眼,缓缓吐出几个字:“老佛爷,您说的什么都对。”
陈简被他敷衍的样子气笑了,她翻个身,沉沉地压下来,两手撑在他脑袋旁边,做出威压的样子,说:“小钰子,你是不是要上房揭瓦?”
承钰对着她的眼睛,感受到温热的呼吸。他飞速地亲了她一下,说:“你说什么都对。”
陈简低下头,亲他的嘴巴,软软的嘴巴。承钰轻按她的脑袋,回应。
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她伸手,环他的脖子,把头放在他的胸膛上。那里有心跳,有力的心跳,生命的脉动。
她闭眼,觉得他真是好,又温柔又好。这般想着,她胸口就涩起来。
可第二天接近中午的时候,他们又吵架了。两人还没来得及和好,承钰便要去赶飞机,她本来要去送他,可现下不想了,于是回到房里午睡。她闭眼听见行李箱的声音,迷迷糊糊有人进了房间,手碰到她的耳朵,嘴唇轻贴了下她的脸。
可她已经半睡半醒,不久后便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脑袋下压着枕头的地方,有硬硬的东西。她揉眼睛,去摸。摸出一张卡,□□,上面贴了字条,是密码。密码是两人生日的合成数字。
她攥着卡想:呵,我是会向金钱屈服的人吗?
她确乎不是会向金钱屈服的人,然而她却向无聊屈服了。下午的时候,陈简百无聊赖地拖出了一个大的纸箱子。这只纸箱与镜子一同来自跳蚤市场。箱面用大块透明胶带封口,里面密密包着塑料胶带,8厘米长,薄薄的一层堆叠一起。
她挑捡起的时候有问过卖家这里面什么内容。卖家却答我也不知道。
好奇心作祟,她还是买了回来。
陈简找了放映机,关了灯看。灯光灭了,黑暗中只有屏幕中不甚清晰的影像。胶带的主人是一个1912年出生的普通法国人,一生漂泊未娶,无亲无后,人生几十年,死后只留下了这些世界各地抓拍的影像,不知缘何流入了旧物市场。
这些镜头中,有风暴后平静的海面、东方绚丽的舞者、马丘比丘的迷雾、纳.粹飞过天空的战斗机、曼哈顿闪烁的霓虹、维多利亚港吞吐船只,绿色蛾虫拱着身体缓缓蚕食树叶……
成千上万的画面,没有主题,零散而杂乱。一个人的一生,就这样在旧物市场里被卖掉了。陈简听着放映机的声音,只觉得自己的一生也随着过完了,心里悲凉难忍。很快她昏昏沉沉睡过去。再睁眼的时候天已经透黑了,凌晨时分,放映早已结束。
她关了机器,房间一下子寂静无比,几乎让人感觉回到世界初始的时候,这寂静叫人不舒服,于是陈简开了电视,手里收拾东西,耳朵在听。突然她手中的动作就停住了,她有些僵硬地转身,那电视画面中女主持人下方的新闻报条上写着:
土耳其中部和西部地区发生里氏7.4级强烈地震。
陈简原本蹲着,此刻扔开手中东西,猛地起身,脑中一晕,差点栽倒。几秒后她脑袋清明过来,啪啪把灯都开了,去桌子上握住电话机。她手里出了汗,心跳的也有点厉害。她去拨承钰的电话,不通,转入了留言服务。她转身跑到卧室里,去翻电话薄,找到此行有关人员的号码,一个个拨过去,还是不通。
她扔了电话,拨号上网,查土耳其的地图,伊斯坦布尔在西北部。她对自己说:不是地震的中心。她又去查新闻,地震刚刚发生,传过来的消息不多,只知道震中在凡省姆拉迪耶县,伤亡人数还在统计中。
陈简稍微安了心,又回到客厅拨电话,仍旧是转入语音留言。她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胡乱洗漱一通,躺倒床上强迫自己入眠。
只是今晚的这个梦终究是不踏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