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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打了一盆热水过来,浸湿了毛巾,替他擦洗着一个月来不曾打理的脸。
他闭着眼睛任由她作为,情绪逐渐地安静了下来。
履霜见状轻轻地松了口气,坐在他床前的小凳上,轻轻地拍打他,“睡吧。”
但他并没有依言睡去,反而睁开眼,惴惴地问,“...你不会走吧。”
履霜迟疑了一下。
他敏感地察觉到了,摇着头,哀求地看着她,“别走。”
她在这样的目光里一阵悲哀。窦宪一向是个心性高强的人,从不肯对着人流露出失意。即便是几年前,他们最相爱的时刻,他也不曾在她面前如此。但现在,她能强烈地感受到他身上那种深沉而空洞的悲哀,透过这目光一阵阵地侵袭着她的心。她紧紧地抱住他,“我不走,窦宪。我陪着你。”
“那就好,那就好...”窦宪终于松了口气,反手紧紧抱住她,“我失去了爹,失去了家。还好履霜,我还有你。”
窦宪终究困乏已久。在得到履霜的保证后,很快就睡着了。她趴在床沿上,屏住呼吸看着他的睡颜,逐渐从难过里升腾出柔软来,忍不住伸出手,来回抚摸着他的脸颊和鬓发,低声地说,“窦宪,窦宪。”
门上忽传来一声谨慎的轻叩。
履霜吓了一跳,忙站起身,去开门。
是竹茹在外头。她迟疑地说,“殿下来窦府,已有近两个时辰了,到了该回宫的时间了。”
履霜心头涌起难以抵挡的难过,拒绝道,“我为什么要回宫?”她转身向内,“我不回去。”
竹茹惊讶于她突如其来的叛逆,但不过一瞬就理解了过来,叹息,“殿下如今是皇后,当思自谨。陛下深夜恩准您出宫,已是恩命,如何还能在外逗留一夜?何况世子与皇后虽是兄妹,终究不是同胞。这样在一处伴了两个时辰,已令有心人惊诧。若再相伴一夜......”
履霜听的默不作声。隔了好一会儿,才涩然道,“你说的是,是我糊涂了。”轻轻地阖上了门,跟着竹茹出去。
稍后到了楼下,竹茹道,“奴婢去传轿辇过来吧?”
履霜摇头,“去灵堂里。我要再看一看爹的遗容。”
竹茹吓了一跳,劝说,“这深更半夜的,殿下别去灵堂了吧...过几日正式出殡,再来叩拜不迟。”
履霜说不,看着沉沉的天色道,“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爹虽身子不好,但总也一直不咸不淡地治着。为什么会什么征兆都没有,就这样去了?明叔也是。我记得他是会武的,怎么突然就没了?”
竹茹听的一怔,随即明白了她的猜测,心头浮现出寒意,结结巴巴说,“不会吧...”
履霜没有再回答她,抿唇往灵堂去了。
稍后到了灵堂,履霜托言欲单独拜祭侯爷,遣了看护的仆从们离开。随即关了门,脚步匆匆往梓宫那儿走。
竹茹心中惴惴,在身后道,“殿下——”
但见她毫不犹豫,已经移开了梓宫。成息侯苍白僵冷的面容浮现了出来。
竹茹避过头不敢多看,但履霜眼神灼灼,一直仔细地打量着成息侯的尸首。
竹茹等了许久,见她一直没发出声音,忍不住调转了身子,大着胆子去到了她身边,共同往梓宫里望去。
成息侯的脸虽然惨白发青,但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竹茹松了口气,一边移着棺盖,把梓宫合好,一边对履霜道,“殿下快下来吧。”
履霜点了点头,“是我多疑了。”跟着她出了灵堂,叹气,“你去传轿辇吧。”
“走了?”泌阳大长公主听见房门打开,眼睛也不睁地问。
湄姑姑仔细地关紧了门,来到她身边,这才敢说,“是。”
泌阳大长公主慢悠悠地转动着手腕上的佛珠,“她没察觉到哪里不对吧?”
湄姑姑轻声道,“黄文泰用药谨慎。单从尸首上看,是发觉不出什么的。”
“好在她没带御医或者仵作过来。”大长公主松了口气,但转瞬又讽笑了起来,“不过光是想着去查看尸首,这份心思也够深的。不过,窦嫣的女儿么。”
湄姑姑不敢接这样的话,沉默无语。
大长公主停下了转动佛珠,看着她,讥讽地笑,“瞧你吓的。怕什么,有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