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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才翻新过,孙渊前时看惯的那些微微剥落的斑驳漆迹竟无处可寻。王爷府邸翻新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可偏偏是当下这风口浪尖时,孙渊难免心中不多加联想,他那头白绸高悬,这头粉饰朱彩,心里恨不打一处来,眼中怒火直比书房里头通明的灯火更灼热。
“司马王爷,今日我来要一个说法!”孙渊高声道,那声音铿锵有力,在大殿内久久回荡。
司马锡只坐在上位那扇改头换面的金雕屏风下,目光凌厉而唇角略含笑意:“怎么,如今见了本王,连问安也不说便大呼小叫的了么?”
“可当真是过河拆桥啊。”孙渊道,“前时叫我在陛下面前极力为小儿孙利谋求去北境征战的机会,不曾想,这一去竟再也回不来了,叫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孙利通敌卖国,是罪有应得。律法在那头,连皇子也不枉漏,更何况是如此罪臣呢。人情上本王颇是同情你的遭遇,年迈失子,痛中之痛,可他咎由自取,本王也很惋惜痛失如此人才。本王念在你多年老臣子的份上,再叮嘱你一句,此事你与你儿子撇得愈清愈好,眼下战事正紧,他却来这么一出,正触了皇帝的逆鳞,未免你自己仕途受阻,还是将你府上那些悼念的陈设收起来好。”
“司马锡!你也知道他是我儿子?你竟能如此冷血,可我不行!”孙渊更咆哮如雷起来,“他为谁做事为谁联络你司马锡不知?如今他受难了,你却与我打起官腔来?好,大不了一命抵一命,我这一把年纪朽木将终,这仕途也到了尽头了,王爷今日若不给我个说法,那便莫怪我不顾当年情分了!”
“放肆!孙渊!你在威胁本王?你忘了是谁将你这落寞家族的后裔一路提携至今?”
“是你做得太无情无义,就休要怪我无情无义!”
“孙渊,你从前不是这般丧失理智之人啊。”
“待你失了你儿子时再来议我罢!”
这话说得出格极了,司马锡心中顿生怒火,他知孙渊已不是从前有的孙渊了,他已疯癫,而疯癫之人何事皆有可能做出来。
望着孙渊爆裂突兀的双目,上头布满了血丝,司马锡缓和许多,道:“身在朝中,哪个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之人,说句不中听的。我们皆是行走在刀锋上的人。事情败露,总需有个人被问罪,昨日是你,明日是他,此事恰巧是孙利。孙利牺牲一人,保全了我们所有人,已是最好的办法。若他在世,应也希望你这父亲可因此长居安宁,不然岂不是叫他白白牺牲,辜负他一片苦心?”
“那你为何不为他在皇帝面前求情说话?“
“那时机已然晚了。旁的贪污还好说,可此事涉及通敌判国,又在这北境战事打响的节骨眼上,若孙利不死,难以镇民愤,难以稳军心,那时说再说也无用,反倒叫自己徒受牵连。前时在王放勋举证了那封密函时,那次你未去,便是保全你,那日太极殿上我已竭力在皇帝面前阻碍此事,可无奈此事涉及了王谢世家的王苏之,新仇旧恨,王谢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在当中煽风点火,才促成最后那局面。本王……心中也是自责啊……”
“王爷……”
“孙利之事便就此过去罢,再也莫提了。今后再遇危急你也莫再冲动。本王疲累了,你也早些回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