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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信你!”他眼神一下变得耐人寻味,并不是想责骂她,而是,“二叔说你一回家就病倒了,你身上还有钱?”

    楚俏别过脸去,心知挣不了钱,要靠他养着,自己在他面前始终没法硬气起来,“我妈给了一点。”

    男人见她脸上颇为挂不住,也知她脾气倔,只道,“我们一结婚就来了部队,也没帮上岳父岳母什么,回了家也不能总是靠他们……”

    “我知道了,回去我就还回去。”楚俏一下打断他的话,脸上火辣辣的紧绷着。

    她独自一人走回西屋,出来就把背包里的药草倒出来,也不去看他,只道,“二叔叫我捎带过来给你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用,还有那些菜干,得空了你拿出去晒晒,放在阳台里头就成,不然被雨淋湿了容易发霉……”

    “屋里的那些书,我一下带不了那么多回去,先放在你这儿,我已经收拾好了,放在角落不占地方的。”她昨晚吃完饭,一下还睡不着,就寻她的书,没想到男人竟然又摊了出来。

    陈继饶听着她的叮咛,却见她并未把背包放下,心知她铁了心要走,他眉色一变,双手握住她瘦削的肩头,“俏俏,我不是怪你……”

    他正说着,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楚俏如梦初醒,触电一样推开他,似乎松了一口气,撑起笑容来,“我去开门。”

    来人是刘友兰,她手上还抱着燕子,脸上的笑容在见到楚俏的刹那,一下愣住了。

    眼前这一身白衣黑裤的姑娘,虽然只到陈营长的肩头,不过衣服裁剪合身,脚上还穿着一双宽大的男式拖鞋,露出嫩生生的脚趾头,那眼眸里似层层雨雾,唇角那一抹浅浅笑意,婉约如诗,婀娜如画。

    而陈营长的目光似乎一直黏在她身上,仿佛魂魄都被她那一笑间摄去了,直看得人柔肠百转。这乌发明眸、娉娉婷婷的小模样哪还是那个胖乎乎的弟妹?

    老攀常跟她提起,弟妹以前美得跟仙子一样,她还不信。可一回想,陈营长那日会那么不留情面地当众斥责秋兰。

    “嫂子来有什么事么?”楚俏没她那些弯弯绕绕。

    刘友兰托了一下燕子,笑道,“弟妹变得可真俊,我都不知道让燕子叫你做婶子还是姐姐呢。”

    楚俏淡淡一笑,心知刘友兰就没好事,索性装傻,轻轻刮了一下燕子的鼻梁,“燕子才是越长越好看呢。”

    她似乎很喜欢孩子。

    陈继饶只觉得一抹淡淡的温婉如轻烟般笼着她,他一阵心如擂鼓。

    刘友兰见她难得对孩子上心,托着燕子就往她面前凑,“弟妹也喜欢孩子?要不抱抱吧?”

    面前的燕子满嘴的米糊,鼻涕横流,两颊还蹭得黏腻腻的。

    真的不是她嫌弃孩子,而是真没法下手,楚俏一下为难了。

    还没等她开口,陈继饶一伸手就把她隔开来,面色微愠,“俏俏的手还没痊愈,以后有的是机会抱孩子,嫂子一早就来,有事?”

    这护短也太明显了吧?

    刘友兰几声干笑,“也没啥事,就是弟妹好一阵儿没来了,燕子现在皮了,总不愿在家待着,就上来窜窜门。你们还没吃早饭?”

    说着,她人已经挤了进来,拉了一张椅子坐下。

    照理说,窜门撞见主人家正吃饭,该避开才是,不过刘友兰是有备而来,生怕陈继饶一走,门又锁了。

    陈继饶也不好赶人,递了一碗给楚俏,扭头见燕子直勾勾地盯着桌面上的菜,“嫂子要不要来点?”

    刘友兰见桌上的油光鲜亮,咽了一下口水,却摆摆手道,“俺吃了才来的,你们吃吧,我坐会儿哄哄燕子就成。”

    可燕子渴望的小眼神那样锲而不舍,楚俏到底不忍心,起身去灶房拿了一个小碗来,舀了小半碗,又倒了些肉汤,塞到刘友兰手里,道,“嫂子不饿,小孩子可不经饿,继饶熬的米粥比较稠,比较抗饿。”

    “这怎么好意思?”刘友兰嘴上说着,手却是接了,又低头逗燕子,“燕子,快谢谢婶子。”

    男人默默瞧着,眼里泛着暖意,倒没说什么。他照例吃得快,放下碗抬头瞅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见时间尚早,还坐在原地等楚俏。

    楚俏扭头望了他一眼,道,“快去训练吧,等会儿我收碗。”

    “还早,等会儿我收。”男人专心致志地盯着她。

    刘友兰虽低头喂着燕子,两只耳朵可是高高竖起,一听陈继饶这话,心道楚俏还真是好命。

    把最后一勺塞进燕子嘴里,刘友兰刮了一下碗,笑道,“也真是怪了,燕子平日里挑嘴得很,没想到陈营长家的豆干倒对了她的胃口。”

    楚俏听她这话,一下明白了过来,她这是惦记豆干呢!估计,她惦记的还不止是豆干。

    回想那时,刘友兰怎么说?

    说她不会过日子,左右把日子过穷了。

    想从这儿得到好处,哪是那么容易的?

    楚俏也一味装傻,笑笑没吭声。

    刘友兰心急,心道她也忒没眼色了吧?可等会儿陈继饶又得走了,老攀又开不了那个口。

    她只好硬着头皮,“说来说去,还是弟妹眼界高。你瞧瞧,现在菜价儿那么贵,咱们干部楼里,我听说已经有好几家吃不起咸菜了。还有好几家,咸菜里头还得加盐,也只陈营长,锅里还沾油腥。”

    连着旱了几个月,也就俏俏走的那天下了场雨,但那也是杯水车薪。一个多月前,淡水还算充足,青菜的长势也还好,可接连的大热天,晒死旱死的不计其数。

    菜农望天喟叹,他们何尝不是?

    男人也是怕楚俏来了没菜吃,一日三餐也是在食堂里啃硬馒头吃老咸菜。只是这些,没必要对她说罢了。

    刘友兰见陈继饶不说话,而楚俏也停了筷子,心知夫妻俩是听进去了,喜上眉梢,却又拼命压抑着,“要是大人,倒也没什么,可咋能苦了孩子呢?我这次也是舔着脸来的,弟妹回去前不是晒了一袋豆干么?我寻思着,要是借三四斤给虎子和燕子尝尝嘴……”

    她倒也知道是舔着脸来。

    三四斤,她晒的豆干还没那么多呢。

    有些人,你帮了一次她是知道感激,等帮到第二次,她就习以为常了,待第三次你不帮她,她就以为你狼心狗肺。

    楚俏也算是切身体会,只觉得好笑,瞥了她一眼,“南面运来了菜车,那会儿我也劝嫂子多买点囤着,嫂子非但不听,还笑话我呢。”

    那话她的确说过,可眼下刘友兰也只能装傻充愣,“我说过那样的浑话么,弟妹记错了吧?要是不行,借几斤咸豆角也成。”

    咸豆角倒是分量重,可她几时还呢?她开了一次口,难保就不会有下一次,而且一旦应下,楼上楼下那么多双眼睛看着,都跑来借,他们还用过日子么?

    可一口回绝,也终究是不稳妥。

    楚俏正觉得为难,却听男人一口回绝,“嫂子,这恐怕借不了。”

    她猛然扭头,见他清俊的面庞神态严肃,“老攀还没告诉嫂子么?我和俏俏结婚也一个多月了,按理我们夫妻该请大家伙吃一顿才是,只是先前忙着演习的事,就给耽误了。昨天知道俏俏要来,我就通知了宗庆老攀他们,今天中午大家一块来吃饭。”

    楚俏一听他早打好了算盘,看来今天她是走不成了。

    刘友兰还在回缓,又听他眉色如常道,“嫂子也知道菜价贵,请一桌少说也得一两个月的津贴,俏俏的手还得治,能上饭桌的也是囤着的豆角和豆干了。”

    人家用来请酒的豆角,她就是在没皮没脸,也不好意思跟人要呀。

    刘友兰只好放下碗,燕子不依,哭了起来,她气得使劲揍了两下,直起身来,耳根通红,“那也是应该,中午要是忙不过来,弟妹尽管开口,燕子这会儿又不听话了,我带她下楼转转。”

    门掩上,屋里一下安静了。

    楚俏默默起身洗碗,被他一手摁住,离得近,男人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耳边,“放心,梁羽嫂子不在,也没叫秋兰过来,俏俏,你高兴点,嗯?”

    她都被害成那样了,当他真是不懂人情么?

    楚俏低着头,听着他低醇如酒的嗓音,心里五味杂陈,她真怕忘了那夜的痛。

    “宗庆夫妻上次请咱们去吃饭,我就有这样的想法了。之所以没提前告诉你,是怕你不来。”他柔声解释着。

    楚俏也不好数落他,毕竟他这也算是在战友面前给她一个体面。

    她点头,淡淡一笑,“我没关系的,二叔摘回来的香菇和干笋也叫我捎带来了。”

    “嗯,可以做一道香菇滑鸡。”男人眼眸里神采奕奕。

    楚俏却犯难了,摸了摸鼻子道,“我跟妈学了一些简单的菜,但复杂的还没学会。”

    只要她情愿留下,男人哪里还跟她计较,笑道,“没事,老攀他们也都会下厨,宗庆的手艺是最好的,你到时打下手就成。”

    孙攀会做饭她倒是不意外,只是像杨营长那样的公子哥,厨艺真有他说得那么了得?

    梁羽几次挑衅,楚俏处处忍让,也是看在杨宗庆的面子上,她不计较是因她早知他们迟早会离婚,可叹相貌家世厨艺一流的好男人,梁羽不惜福!

    “我以为你的厨艺是最好的呢。”因着她的手艺实在摆不上台面,楚俏这话说得分外没底气。

    男人微微一哂,“二十岁以前我几乎不碰锅灶,后来参了军,出任务不得已学了一下,宗庆入伍比我早,厨艺也比我好。”

    楚俏不由咋舌,他的手法熟练老道,根本看不出只“学了一下”好伐?

    男人虽说只叫楚俏打下手,但她到底不好干等着,等他一走,她就忙活开了,先把客厅收拾干净,拖了地板,又把晾在阳台上的衣服收回来叠好,收进衣柜时,她不经意间多看了一眼,只觉得压在被面之下的被单很眼熟,她摊开一看,一下就认出是那天她藏在床底的被单,不由老脸通红。

    收拾干净,她又下楼买了几样佐料。朱丽见她身上穿的还是那套校服,不由多看了两眼。

    陈继饶提着鱼,一进灶房,就见她挽着袖子,蹲在盆子前,正专心地洗菜,一双小手泡在清澈的水里,更显嫩白。

    她听到动静,一抬头,脸颊还沾着水珠,他的心一下也随着那晃动的水珠一颤一颤。

    “饿不饿?”她眸子晶亮,甩了甩手,知他早上顾着她才煮了米粥,他每日要训练,米粥根本不抗饿,“我先炖了筒骨汤,没搁盐,还放了两颗鸡蛋进去,你先垫垫肚子吧?”

    男人心里一暖,笑了笑,“不着急,你把青菜捞上来,这盆里放鱼。”

    楚俏照做,又听他吩咐,“待会儿我杀鱼,灶房里腥味重,你把鸡蛋捞起来,小心烫。然后放客厅去,顺便帮我剥了。”

    楚俏点头,把捞起来的鸡蛋搁在抹布里,细细地吹着,灶房小,她缩着身子从他胳肢窝下挤过去。

    陈继饶闻着她身上的皂香,那细细密密的吹丝像是吹到他脸庞一样,温温软软,直叫他心意徜徉。

    他正一个菜刀把鱼捶晕过去,手上沾了不少血,门就动了,男人飞快地拧开水龙头,把血冲干净,这才侧过脸,见她凑了一颗小脑袋进来,“鸡蛋剥好了。”

    她还真听话。

    男人心下如春风拂过,笑面相迎,“哪儿呢?”

    楚俏又凑着一只手进来。

    男人直接上嘴咬了一口,蛋黄堵着喉咙,话也不太清晰,“我手上沾着鱼鳞,你帮拿着。”

    “要不要喝水?”楚俏见他声音都哑了,待他一点头,又跐溜跑过去倒水了。

    陈继饶剖了鱼,放了豆腐可以直接上锅炖了,就着她的手喝了半杯水,又嘱咐她道,“灶房里油烟大,去客厅待着吧。”

    楚俏煮了一大锅米饭,又把碗和菜都洗了,她在里头只会碍事,于是应下了,“嗯,我再给你剥一颗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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