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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家的人想都没想过,元月砂能自个儿得了这三百多万两银子。这自然是要充公的!
不错,这是会得罪宣王府,可是再怎么说,那也是在宫中,正正经经的赢来的。
更何况,元家还会处置元月砂,给人家消气。
在场之人心中,大约也是这么些个相同的心思。
这好处元家拿了,却推着元月砂去堵人家恼怒。
可现在,元月砂居然是说不要,这可真是,有些不好说。
想不到元月砂面对整整三百多万两银子,居然还能如此的泰然自若,风轻云淡。
元月砂不但说了,还轻柔的补充一句:“只要月砂不要这些个赌赢来的脏物,再去宣王府赔罪,料来也是不会惹得宣王府见怪。”
这些话儿,她当然也只是说说而已。
赫连清必须给吸干血,付出代价。
不过戏弄元家,扯下了元家这些个人伪善的画皮,这也是让元月砂觉得是很有意思之事。
果真是一场好戏。
云氏到底是有些矜贵,让元月砂这么一说,顿时呐呐说不出话来了。
二房的陈氏,却也是瞧不顺眼云氏那样子。
陈氏不觉心忖,这大房的媳妇儿就是会装模作样,别的什么话儿都接得下,唯独这阿堵物,却也是有些不想沾。这轻轻一沾,却也是总是有些个心虚。
当真是死要面子,顶着那么一张清贵的面皮,却也是绷得难受。
自己可不似云氏那样子的不经事。
能养出元蔷心这样子伶牙俐齿的女儿,这陈氏自然也是不好相予的。
她顿时冷笑:“事到如今,你竟还在说这么些个胡话。你在宫中,赢了巨款,逼疯了纤小姐,这已经是闯下了大祸。这事后弥补,你以为有用吗,能有用吗?且不必说,鸣玉坊是不容坏了自己招牌,让别人议论。比起这这些个区区的银钱,宣王府的脸面难道不是更重要?你嘴里说算了,说出去是又得罪人,别人只当你在议论,说宣王府要赖你银子。”
云氏瞧了陈氏一眼,嘴上没有说,心里面却也是泛起了嘀咕。陈氏这一张嘴,还当真是会说。这道理,居然也是让陈氏给这样子全过来了。
陈氏面上也是流转了几许尖酸之气,却也是不动声色,将话儿说到了这个明处:“你如今错了,那些赌钱来的银子,也充了公,难道还当真容你自己拿捏在手里,纵然你继续做出此等有辱门风的事情?”
这话,可是说到了关键之处,三房女眷无不是竖起了耳朵听着。
这可是老大的一笔油水。
便是那些个妾室,她们也许是捞不着什么好处,可是心里面也是十二分不乐意瞧着元月砂交到了这样子的好运气的。既然是如此,自然也是宁可元月砂也同样是一无所有。
而元月砂却没有流露出任何惶然之色,嗓音仍然是一如既往的平顺柔和:“诸位长辈的爱惜之意,月砂自然是明白。无论是免了宣王府的赌债,还是作为公中银钱,这些金银珠宝也不过是身外之物,月砂也是会听从元家的安排。只不过,最初月砂虽然盘算免去了宣王府的赌债,可是却也是天不顺人意,月砂正要向各位长辈禀告,说为何迟到的事情。”
她轻轻抬起头,瞧着眼前一张张涂抹脂粉极尽修饰的面容。
这些元家的女眷,个个穿着锦衣华服,却也是分明掩不住眼底那么一缕贪婪之色。
自个儿将她们做的好梦生生打碎了,可真是不好意思啊。
“方才月砂晚归,是因为见了长留王。其实这次与纤小姐斗气,并非月砂的本意,而是被长留王府的人逼迫。那位陵公子,信心满满,认定自己一定会赢,却不好自己出面,唆使月砂去赌。月砂原本以为是件无伤大雅的事情,想不到居然是大错一件。方才得长留王府提点,月砂不过是代人下注。如今所赢之物,都让长留王府去讨要,和我们元家没关系了。”
陈氏气得发抖,大声说道:“你说谎!料不着你如今居然浑到这样子的地步,居然还拿着长留王做筏子。人家好好的清贵,哪里会沾染这个。你跪下,快些给我跪下,元家家法处置。”
她觉得元月砂这样子砌词狡辩,分明是将自个儿视若无物,可当真是令人十分的恼恨。
而元月砂却只是温和言语:“月砂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讲这样子会被拆穿的谎话。况且这样子不是极好,算计宣王的是长留王殿下,和咱们元家没关系。月砂只不过是个傻子,被人利用了。”
众人细细想来,心忖元月砂也应当不会说谎。
毕竟这个谎话,是很容易拆穿了。
长留王虽然是宛若谪仙,似乎也是不会沾染这么些个俗物。可是他养的那个养子,却分明也是极为狡诈,瞧着也不是个良善之辈。
一时之间,心里好生不是滋味。
有人不觉心忖,无论怎么样,元月砂定然还是要罚的,又如何能轻轻巧巧的,这样子便饶了她了?
却不待人开口,元月砂便泪水盈盈,十分凄然的说道:“倘若元家认为月砂犯下了什么不可挽回的错,那月砂立刻就走,回去南府郡,再也不待在京城了。”
这般言语,别人以为她是拿捏一番,趁机反击,暗笑元月砂还当真将自己当一回事情。
可是实则,元月砂内心之中却也是有别的盘算。
她不觉想起自己那个关于元老夫人的猜测。这个猜测虽然还未证实,可是元月砂却也是很有把握,很大可能是自己。
倘若元老夫人为了给女儿报仇,决意将自己当做棋子,那么无论如何,也是会舍不得自个儿离开的。
元家众人听到元月砂这故作姿态,都觉得可笑。
这可是蹬鼻子上脸,不知晓自己几斤几两了。
还口口声声,说要走,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玩意儿,什么东西!
如今元月砂的真性情,元家上下可算是都明白了,这根本不是个温婉可人的姑娘,反而是心计浓浓,算计颇深。
打发走了这瘟神,元家上下也都会安心一些。
然而出乎意料,元老夫人居然极恼怒:“你住口,以后休要提要走的事情。”
众女顿时一愕。
而元老夫人却也是一副慈和无比的样儿:“我的儿,就算你犯了错,家里的人会说你,怪你,可那都是一片好心,真心实意的和你好。也只盼望你知错能改,做个惹人喜爱的好姑娘。都是一家人,哪里能容你走呢?”
如此姿态,也是让在场元家女眷实在是不是滋味。
从前她们已经觉得元老夫人对元月砂很好,如今瞧来,岂止是很好,还是好得不能再好。
简直当真将元月砂当做元秋娘了。
元老夫人非但没有疾言厉色,反而柔语宽慰:“这件事情,你虽然是有错,可是却也是有些个迫不得已的地方。如今,你知道错了,可也别太放在心上,元家上下,仍然是待你如从前一般。”
元月砂顿时含泪而泣,十分激动的样子:“老夫人,你待我实在是太好了,月砂,月砂都是不知晓应该怎么样子回报才好。”
仿若感动之极。
而元家其他几个小辈,心中却也是好生酸楚,颇为嫉妒。
左看右看,也瞧不出元月砂的好,怎么老夫人居然就这样子,疼爱她到了骨子里面去了。
而元老夫人一派温和慈爱之下,心中却是森森冷冷。
这日日相处,时时相待,她对元月砂再满意没有了。
睚眦必报,心狠手辣,沾上她的非死即残。而且这小妮子也可谓是胆大包天,连宣王府都不惧。谁得罪了她,天皇老子也是要报仇。
这等狠辣货色自然连自己女儿一根头发丝都不如,可是这毒物自然还是需要毒物来克。
想到了萧英,元老夫人涌起了咬牙切齿的恨意。
她面上却一派柔和,甚至听到自己温和的说道:“今日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月砂你也是累了,不若回去,好生歇息。”
元月砂轻轻的福了福,柔柔的退了下去了。
那些元家女眷心中并不如何福气,可一则元月砂很会说,还抬出了长留王的名字。再来元老夫人颇有威信,手腕也是很厉害,那些女眷其实也是不敢说些个什么了。
元月砂离开了大厅时候,似笑了笑。
她这时候,脑海忽而划过了一缕微弱的念头。
也许自己赢了三百多万两银子,并不是什么好事。如果没有长留王这块挡箭牌,不但会将宣王府的仇恨宣泄在明处,让百里炎生疑,就算是元家也是会咄咄逼人,与她闹得不可开交。这于元月砂如今塑造的身份而言,并不是一桩美事。如此说来,百里聂来做这个挡箭牌竟也不算一件极不好的事情了。
这个念头很是模糊,当元月砂脑海里面浮起了百里聂的身影时候,她内心之中顿时流转了一缕不可遏制的怒气,使得她甚至并不敢如何细思。
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元月砂命人烧水沐浴,让湘染侍候着。
湘染心里面担心元月砂,也是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更想听元月砂说一说。
元月砂也是没想过要瞒湘染,便将今日所发生种种事情,和湘染说了一遍。
湘染听得惊心动魄,又暗暗庆幸,亏得元月砂没什么事情。
旋即,湘染却也是不自禁十分恼恨:“元大小姐瞧着老老实实的,这样子的本分,想不到咬人的狗不叫,她居然是这样子心狠。”
元幽萍在宫中出卖过元月砂一次,这也还罢了。她内心之中,其实并没有什么后悔之情吧。
回到了元家,她非但没有什么愧疚,反而又将种种错事,又推诿在了元月砂的身上。
元幽萍确实是受人逼迫,可是她本身也是极为凉薄的。
湘染有些不明白:“二小姐,为何刚刚在人前,你不揭破那大小姐的虚伪面目。”
元月砂微笑摇头:“她一向在人前规规矩矩的,谁都不会觉得,这么一个乖巧的孩子,会做出什么不乖巧的事情。你必定是觉得,她确实是欠下了赌债,只要一查就知道。可是这一切,原本是苏颖设计的。于苏三小姐而言,她可以随随便便抛了两万两银子的明珠来揽名声,也不稀罕收回这五万两银子的赌债。苏颖本来就是要对付我的,若元家的人去查,也不会查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得到的结果,那就是我污蔑元大小姐。”
更何况,苏颖今日输了,想来也是气疯了。
这气极了的人,为了出一口气,大约是无论什么事情,也都肯做的。
元月砂一张精致的小脸,被热腾腾的水蒸气一熏,顿时也是变得有那么几许的潮润。
她淡淡的说道:“所以,我今日没有揭破元幽萍。不但如此,我反而会宽宏大量,以德报怨。湘染,你让人从京城咱们的账上取了五万两银子,为元幽萍还债。”
湘染啊的一声,不明所以。
元月砂嗤笑:“你放心,苏颖根本不会收这个银子。她今日可是输惨了,还会莫名其妙。这越聪明的人,也就越会疑神疑鬼,而且还会将自己的失败迁怒于别人。我什么都不说,只要替元幽萍还钱,她就会觉得,必定是元幽萍出卖了她。毕竟,一笔可是写不出两个元字。既然是如此,她为了报复元幽萍,又怎么会收银子吐出这个要命的把柄?”
想到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唐络芙,想到了苏颖皇宫之中精心布局,这个女人报复心有多重,没谁比元月砂更了然。
既然是如此,被苏颖盯上的滋味,就实在应该让元幽萍尝一尝。
元月砂慢慢的瞧着自己纤弱雪白的手掌,摸不到掌心的茧子与伤痕,还当真是有些不习惯,自己来到了京城有诸多事情。如今劳烦苏颖为自己处置一二,那也是极好的。
尤其是那个长留王百里聂,实在也是难得一见的麻烦玩意儿。
宣王府之中,赫连清听完今日皇宫之中所发生的种种,心尖尖也是阵阵发苦。
她一伸手,去摸一旁的茶盏。
可因为那一双手实在是颤抖得厉害,一盏茶居然是咚的摔开了一地,瓷片茶水散得到处都是。
纤儿欠下了巨额赌债,而自己的麟儿,居然是成为了庶子!
一时之间,她心血上涌,满口竟是甜腻之意。
恍惚间,那死去的苏叶萱却也是朝着自己冷笑。
苏叶萱的儿子,仍然是正正经经的嫡子,而自己所生的孩儿,居然是庶子!
就算是苏叶萱死了,这一点居然是没有变。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子?
这十数年的风光,让赫连清以为自己当真是成为了正妻,成为了风风光光的世子妃。
可是如今,有着一股子神秘的力量,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一件一件的就这样子生生剥夺了。
她口中的甜腻之位是如此的浓稠,赫连清就算是拼命想要忍耐,可似也是按捺不住了。
赫连清一张口,却也是喷出了一口鲜血,洒满了衣襟。
而她眼前一黑,居然就这样子晕倒过去。
原本百里麟心中已然是十分急躁,心中盘算若干,眼见赫连清居然是吐血晕倒了,顿时也是一惊!
就在这时候,百里纤却也是跑进来,扑住了赫连清,可劲儿哭着:“母亲,母亲,你不要有事啊,你一定要救救女儿啊!”
百里纤宫中虽然疯癫过,回来也是清醒许多了,饶是如此,却也是仍然是有那么一股子的疯劲儿。
她这么叫,好似赫连清已经死了一般,听得百里麟一阵子的烦躁。
他一把抓住了百里纤,生生将百里纤给扯开,然后一巴掌生生的打了过去。
这一巴掌可是没留情,生生的将百里纤打得有些懵逼。
旋即,百里麟方才令人服侍赫连清,熬些药汤给赫连清服下。
他瞧了百里纤一眼,从前这个妹妹秀美可人,活泼讨喜,兄妹两人感情也算是不错。
可是如今,百里纤身躯轻轻的颤抖,面颊发白,有些痴态。
看着就令人生厌,更谈不上如何的喜爱了。
百里麟心中盘算的那个念头,却也是不断的加深。所谓壁虎断尾,自己前途似锦,也似应该拿什么断一断了。
毕竟和元月砂赌的,是百里纤。
正在这时候,赫连清醒了过来。
她方才吐血了,身子还有些虚弱,一张脸也还微微有些蜡黄,全无平日里的娇媚。
赫连清一身衣衫来不及换,胸前还有几缕血迹。
她喝了几口参汤,仍然是没精打采的,胸口却也满是苦意:“如今该怎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