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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冽儿,既然此事我已然知晓,宣王府自然不能亏待了你。”
周皇后分明是信了赫连清做出下贱无耻的恶毒之事,不过是给宣王府面子,故而让宣王府自己处置这些家事。
不过周皇后居然是给百里冽这样子说,宣王府想要包庇赫连清也是不能。
再者瞧百里策都让妾管家了,大约也是没有要包庇赫连清的心思。
赫连清有儿女傍身,宣王府自不可能真将赫连清处死了惹得骨肉离心,不过赫连清那世子妃的头衔定然是没有了。
树上的元月砂瞧着周皇后等人离去,唇瓣却也是不觉吐出了一口气。
此事,竟好似精心的布局,引诱赫连清上钩,让赫连清彻底失势。
元月砂瞧在了眼里,竟并没有觉得如何的爽快。
有些事情,要自己亲手布局,狠狠算计,那才是有些意思。
她要亲手弄死赫连清,心里才会欢喜,才会高兴。
不过如今赫连清性命还在,儿女双全,还有盼头和希望。
想到了这儿,元月砂竟不自觉开心起来,唇角却也是不觉勾起了一缕浅浅的笑容。
那笑容有着小孩子的天真与无邪,竟然是蕴含了几分纯粹的味道。
旋即,元月砂却不觉轻轻的眯起了眼珠子。
不过今日之局,究竟又是谁所布,刻意算计?
说到收获益处,元月砂自然想到了百里冽。
可不会是百里冽的,百里冽被周玉淳非礼时候的绝望情愫,绝非假装。
那就是,突然过来的,莫名其妙的人。
元月砂迅速扭头,盯着周世澜。
一双漆黑的眸子,却也是顿时流转了几许的审视之色。
周世澜唇角泛起了迷人的笑容,心里却忽而跳了跳。
见鬼,这样子一个小小的,柔弱的女孩子,被她一盯为何背脊竟似生出了几许的寒意。
仿佛猜测出了元月砂的心思,周世澜懒洋洋的笑着,缓缓说道:“不干我的事。”
元月砂手指头抚上了周世澜的胸口,点了一下、两下,柔柔说道:“周侯爷,当真是这样子的。”
周世澜顿时举指发誓:“要是今日是我周世澜算计,让我不得好死。”
元月砂笑起来,眼睛弯弯,瞧着甜甜的。而那嫣红的唇瓣,却也是不觉轻柔的吐出了一口呼吸:“周侯爷在骗小孩子吗?所谓发誓不就是张口轻飘飘说一句话,比喝一口水还要容易的。”
周世澜面色一变,顿时恶狠狠的,森森说道:“不知好歹,如此无状,不如将你给捏死。”
元月砂眼睛还是那样子沉润、柔和,轻轻的眨了一下,两下。
而周世澜又恢复那等轻佻的,懒洋洋的样儿,言语也腻腻的:“我救了二小姐,二小姐怎么如此相疑,让人伤心不已。”
他手指头漫不经心一挥,轻轻一弹元月砂脸颊边的秀发。
关他什么事,发誓也不相信,本也不是他算计的。
至多,也就是受人之托。
这个小妖孽,果真是太古怪了。
周世澜却不动声色打量眼前秀气的小脸,精致的眉眼。
这小丫头若长开了,倒也是个美人胚子。
就是太凶了,这种凶猛之物竟然是他生平仅见。
配合元月砂秀美纤弱的容貌,极端的反差之下,却分明有了一股子极端矛盾柔和的异样吸引力。
周世澜不动声色收敛了自己的目光,神秘总是容易引起自己的探索欲的,尤其是眼前这位元二小姐。
却只见百里冽蓦然打开了窗户,眼中有几分探寻。
周世澜吃吃的低笑:“你的阿冽想要见你呢,可要我将你送下去。”
而元月砂的脸蛋之上,却好似浮起了一层淡淡的寒霜,竟似有着淡淡的冷意。
百里冽和赫连清相互撕咬时候,百里冽随口说出的言语,却已然是让元月砂内心浮起了一层淡淡的阴郁。
耳边仿若还回想起百里冽那句我那生母不知自爱。
不错,百里冽为了赢,自然是不能有那一丝一毫的怯弱,自然要极狠极毒。
元月砂何尝不是不择手段,可有些放在心尖尖的东西,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不容亵渎。
纵然是弱点又如何,难道一个人就不能拥有弱点?
未得元月砂的回答,周世澜似也明白了元月砂的心意。
不知怎么了,周世澜心情竟似有几分愉悦起来。
元月砂为了百里冽,宁可招惹些个麻烦,可见将这位冽公子看得极重。
怎么自己看到元月砂和百里冽有几许隔阂,心情竟似有些愉悦?
周世澜英俊的脸蛋之上绽放了笑容,捞着元月砂便是翩然而去。
而在静安寺另一侧,院落之中,两名绝美的少女却自在下棋。
苏颖手指轻轻捏着棋子,她轻轻的抬头,绝美的容颜宛如娇艳的玫瑰花儿,让这清静的院落也是平添了几许淡淡华彩。
这位苏家的养女,京城第一美人儿,在回到京城之后,似也将南府郡那些令人不悦的事情忘记,又恢复了平素的美貌从容。
此时此刻,苏颖却也是不动声色的打量眼前的贞敏公主。
百里敏是皇族公主之中最美丽的一个,小小年纪,已经是品貌不凡,姿容不俗。
今年贞敏公主才十二岁,却已然是艳色殊丽,纵然眼角眉梢还有几许淡淡的青涩,却也是已然丽色无边了。
就算在苏颖这样子的绝色美人面前,贞敏公主也并没有输了去。
甚至于那股子与生俱来的从容高贵,还比苏颖显得更加自然。
苏颖内心暗暗赞叹贞敏公主的美丽,甚至忍不住内心也是有几许嫉妒。
小小年纪,已经是有如此的美色。
倘若再大几岁,添了几分女人的风情,也不知道是何等美法。
只恐怕,到时候苏颖也会被她生生压了一头。
苏颖旋即落子,平复心绪。
好在,这个美丽的公主从来不是自己需要对付的对手。
苏颖瞧中的男人,是百里敏的哥哥,封号长留王的百里聂。
百里聂性子有些古怪,一向少与人来往,便算是皇族之中,也少有交好之人。
唯独年纪尚幼的贞敏公主,倒是偶尔与百里聂一道。
所以,其实贞敏公主是苏颖需要讨好的对象。
若能讨得贞敏公主的欢心,甚至成为贞敏公主的手帕交,那么不但能借机亲近长留王,还能让百里敏为自己说项,撮合这段姻缘。
可惜百里敏骨子里其实极冷淡,其实并不是那么好亲近的。她向来不爱揽什么闲事,宫中争斗视若无睹,说到好些的朋友,也就一个周家阿淳。可就算是周玉淳,贞敏公主也不过是面子上交情。周玉淳有什么心事,不自觉会去找百里纤,下意识间也不会在百里敏面前开这个口。
苏颖是个极聪明的人,她若要讨人的欢心,那素来也是容易。可偏生苏颖用尽了手腕,百里敏一个小姑娘,却总是待她不冷不热,不远不近。既不能十分亲密,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更不能说贞敏公主将她给冷待了。
思及至此,苏颖也是不觉微微苦笑。
百里聂性子古怪,难以亲近。而百里聂身边的人,也一点都不好下手。
正在这个时候,静贵妃却也是盈盈而来。
贞敏公主也放下了手中的棋子,赶过去轻轻的扶住了静贵妃。
她见静贵妃面色苍白,气色也不是很好,不觉说道:“母妃仔细身体,待回到宫中,再喝几副益气补血的汤药。”
静贵妃摇摇头,和声说道:“不打紧的,我身子倒还好,上个月御医为我请过脉,说一切都好。也是这几日,赶着做超度经文的刺绣,伤了神,瞧着气色差些。回去好生歇息,过几日就好了。”
静贵妃做的刺绣,是为早死的儿子绣的。
苏颖也知晓一些当年的事情。
那时候静贵妃有了百里敏,没过几年,又怀了个孩子。
这第二个孩子是个儿子,也就是那早死的十九皇子百里锦。
百里锦生下来没足月,便因染病没了,惹得静贵妃生了一场病,落了病根,以后再不能生育。
那几年里宣德帝对静贵妃十分怜惜,可后来日子久了,静贵妃年纪大了,宠爱也渐渐淡了。
好在,还有个得宠的女儿贞敏公主。
苏颖不觉心忖,也难怪静贵妃对死去的十九皇子念念不忘。
贞敏公主颇得圣宠,百里锦这个儿子也一定会讨得陛下欢心。
若是百里锦还在,打小得到如贞敏公主一般的爱宠,只恐怕连豫王也不能有如今的风光。
宣德帝如果过于疼爱幼子,那么这个皇位的继承之人,如今的陛下也是会另有想法。
更轮不到如今的张淑妃招摇十七皇子百里璃了。
可那也只是如果,只是假设。
如今静贵妃颜色渐褪,没了宠爱,有个女儿又如何?这女儿再得宠,有些东西也是争不来。
难怪静贵妃年年怀念十九皇子,日子越久,竟越发悲不能止。
贞敏公主扶着母亲,略一犹豫,却不觉低语:“这供奉于莲花灯中的经文刺绣,也可让宫中绣娘去做。母妃年纪大了,这样岁数,熬着做刺绣实在是伤身。弟弟孝顺,也是会体谅一二。”
静贵妃却摇摇头:“不成的,这刺绣定然要我亲手绣,哪里能让别人。我做梦都瞧见锦儿,浑身是血,痛苦极了。我可怜的儿——”
她蓦然眼眶潮润,却也是没有再说下去。
苏颖聪慧,对于这些宫廷的秘闻,只充耳不闻。
静贵妃的儿子应该是病死的,又怎么会染满鲜血,痛苦不堪呢。
可见静贵妃对自己儿子的死,另有看法。
可是这个秘密,苏颖并不想深究,也不想要知道。
贞敏公主也不好说什么,扶着静贵妃离去了。
苏颖唇瓣幽幽吐了口气,这些京城尊贵的女子来到静安寺,只盼望能得到神明保佑,可每个人心中算计的都不一样,也不知晓神明会保佑谁。
她耳边听到了清越的钟声,响过十九次,便要礼佛了。
而此刻元月砂却也是就着钟声,踏入了宽阔的明堂之中。
元月砂以前来过龙胤京城,可对于这礼佛之地素来也是没什么兴致。
这静安寺,元月砂却也还是第一次到来。
静安寺号称京城第一大寺,又让那么多尊贵的女子趋之若鹜,自然也是有些本事的。
只见面前那尊巨佛,足足有十丈来高,通体曲线流畅,佛像宝相庄严,唇角微微含笑,尽显慈祥之态。那佛一只拈花的手掌,便能在掌心站上两三个人。故而当信众走到这具巨佛跟前时候,自然是情不自禁的升起缕缕渺小之意。
而这巨佛莲花宝座跟前,竟密密麻麻,摆满了莲花灯。
寻常寺庙供奉的莲花灯,一多半是纸扎的。可这宫中女眷都来的静安寺,那朵朵白莲,竟是白玉雕琢,一片玉色晶莹,更有摄人的富贵。
此刻别的女眷还没有到,空荡荡的明堂之中,只有元月砂一个人。
正在此刻,元月砂听到了背后传来了轻柔的足步之声。
这也是在元月砂的意料之中。
她转头,正欲说一句你来了,可瞧见来客,却不觉微微一怔。
来的居然是周玉淳。
灯火辉映,周玉淳脸上也似染了一层淡淡的幽幽之意,却并没有什么表情。
那日在北静侯府初见周玉淳,对方活泼开朗,又天真稚气。
短短几日,周玉淳却好似变了一个人。
看着周玉淳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元月砂倒并没有尴尬,反而柔声说道:“周姑娘,你没有事吧。”
周玉淳嗤笑:“方才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我真蠢。”
她缓缓的走过来,和元月砂擦肩而过,走到了巨佛跟前,瞧着面前那些白玉莲花灯。
“我以为冽公子喜欢我,可人家骂我自作多情,是个花痴。阿纤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什么话儿都跟她,可是如今才知道她不过是骗我。葵花服侍我那么久,却和阿纤一道算计我,让我自作多情。她们不是要帮我,而是要我身败名裂,还要算计到百里冽。如今百里冽更会庆幸,亏得那时候言语作践我,没有要我这个蠢物。”
“不过,也怪不得别人,只怪我自己蠢。自己是个蠢货,难道怪别人踩你一脚,骗你一下。”
周玉淳一步步上了台阶,穿梭于那些白玉莲花灯间。
灯光玉色辉映,她仿若佛前供奉的龙女。
“还有冽公子,他也骗我,温温柔柔哄着我,其实呢不过是想护你周全,让我为你讲话。他那样子聪明,明明知道我喜欢他,明明是不喜欢我的。平时冷冷淡淡,态度疏离,却为了你对我亲近和热情。元月砂,你是不是很得意?你一个南府郡的旁支之女,却瞧着我笑话。”
周玉淳越说,面颊之上恨色越浓。
元月砂轻轻的转身,下颚轻扬,抬头瞧着台阶之上的周玉淳。
周玉淳与她眸光对视一瞬,却顿时避开了元月砂,垂下头去。
她伸手,取下了面前一盏白玉莲花灯,缓缓的从台阶之上下来,走道了元月砂跟前。
莲花灯制作精巧,和少女俏丽容貌一映,更似添了几许灵秀之意。
却分明给周玉淳脸颊之上增了深深浅浅的阴柔。
“这盏白玉莲花灯,是死去的十九皇子百里锦的。静贵妃每年都亲自做经文刺绣,放入灯中供奉,宝贝得不得了。”
周玉淳这般言语,而她手中的白玉莲花灯确实也是做得极为精巧。
元月砂却也是不觉浅浅一笑:“是吗?”
周玉淳蓦然抬头,终于死死的和元月砂眸光对视:“元二小姐,我只知道,若我没那么蠢,那么傻,就不会随便什么人都能欺负我,欺骗我。”
那一声声钟声清越悠扬,外头渐渐有了足步之声。
周玉淳当着元月砂的面,蓦然将手中白玉莲花灯狠狠一摔。
元月砂没有阻止,任由周玉淳如此施为。
那灯坠落于地,摔个粉碎。
又因闹腾出这么些个动静,外头的人更是赶着踏入这佛堂之中。
却见周玉淳蓦然又恢复了那天真、震惊的样儿,退后几步,指着元月砂颤声说道:“元二小姐,你,你怎么可以,将这灯给摔碎了。”
进来的人越发多了,个个惊讶的看着眼前一幕。
周玉淳狠狠的掐着自己的手掌,嗓音提了提:“这可是死去的十九殿下的灯,静贵妃最心爱之物!”
这是周玉淳生平做出的第一桩恶毒陷害之事,她不由得有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