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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的就被吓了个半死,这可真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好在,迎姐儿很清楚,很快就有人遭遇跟她一样的惊吓了。
撇下璟哥儿,迎姐儿一个拧身,飞快的跑到了那拉淑娴房里,都来不及喘匀了气,只站在门口,迎姐儿就将事情极快了讲述了一番,当然她也没有忘记多提一句,这事儿是璟哥儿先知晓了才过来报给她的。
比迎姐儿略落后几步的璟哥儿一脸牙疼的跟了上去,如愿的看到了脸黑如锅底的贾赦。
“爹……”不是我的错啊!
璟哥儿抱屈的话并未说出口,就看到贾赦已经气得浑身发颤了。
事实上,贾赦真的非常非常非常的愤怒。
甭管贾母素日里也有再多的不是,这都不是害人性命的理由。至于乌鸦嘴这种事儿,他原并不是很相信,却也架不住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当然,即便如此,他也没有真的往心里去,毕竟坐实自家有个乌鸦嘴真心不是甚么值得称道的事情。况且,人嘛多半都有讨好彩头的习惯,贾赦没怎么相信,却也不愿送上门去触霉头。事实上,不单他自己越来越少往贾母跟前凑了,连带大房这些个小孩崽子们,也愈发的没脸没皮起来,除非极有必要,不然绝不主动往贾母跟前凑。
可贾赦万万没有想到,他都已经选择主动避让了,怎么就还能扯到他这头呢?这算是他不去寻麻烦,麻烦却主动上门寻他?那他还不如索性直接出击得了。
“璟儿,你说清楚。”贾赦这会儿也刚起没多久,连外出的衣裳都还没换上。好在这段时日他并不需要天天上朝,因为泰安帝安排他先将十二跟雍华公主的亲事给料理妥当了。
又听着外头已经送早膳过来了,贾赦索性唤了俩孩子一道儿进屋,先用了早膳再说。
见他这般做派,迎姐儿先长出了一口气。她如今啥都不怕,就怕她爹发疯。好在,她爹瞅着是挺生气的,可明显理智尚存,那就无需担心她爹气恼之下直接把贾母给灭了。
不过,等早膳上来了,贾赦却没怎么吃。在确定迎姐儿和璟哥儿也知之不详后,他便让人去荣庆堂那头打听了一下,事情经过倒是跟俩孩子说的类似,可究竟是何人所为,却很难查明。
“不是二太太做的吗?”璟哥儿好奇的问道。
昨个儿就是荣宁侯府的宴请,因着贾赦原也没打算大办,得了帖子的人其实并不多。有几个是可以彻底排除的,首先是张家,他们家的人甭管哪个都不是多嘴多舌的,哪怕是张家大老爷的填房继室小潘氏,也已经被彻底压制下去了,况且小潘氏也不知晓贾母那所谓的“乌鸦嘴”。除却张家外,紧接着完全没有嫌疑的,就当属曾经的宁国府了,一来尤氏本就不是多嘴的人,二来蓉儿那头也是知情者,完全没必要因着这点破事儿闹得两家撕破脸。
再往下却有些不大好说了,至少没人能打包票。
忽的,那拉淑娴道:“王家那头应当也没啥问题,我昨个儿一直有留心凤丫头那边,她那娘家嫂子看起来很在意她,且王家……仿佛压根就没打算跟老太太套近乎,除了最初遥遥的行礼外,至始至终,王仁之妻也不曾靠近过老太太。更是在之后,宾客告辞时,头几个离开了荣庆堂。”
那剩下的,也就只有贾家二房和薛家,以及保龄侯府了。
问题是,保龄侯府昨个儿只来了保龄侯爷这么独一个,虽说从辈分上来算,他是贾母的内侄儿,可到底年纪也不小了,加上贾家后宅女眷诸多,事实上他昨个儿一整日就没进过二门。
而二房和薛家……
“璟儿你为何不提旁人,专提二太太?”那拉淑娴挑眉问道。
“我觉得她挺傻的。”璟哥儿其实也仅仅是随口一说,又或者可以这般认为,他原本就对王夫人印象极差,这才会一发生事儿,连个凭证都没有,就已经往王夫人身上靠了。
倒是贾赦微微摇头:“先等等,咱们如今至少都认定了一件事儿,老太太应该不是故意的,而是被人利用了,对罢?”
见在场之人都点了点头,贾赦才又道:“就像方才所说的,张家三位太太没有嫌疑,她们甚至压根就不知晓老太太那事儿。王家,淑娴你已经被她作证了,珍儿媳妇儿虽愚钝了点儿却不是个挑事儿的性子,史家则压根就有女眷过来……难不成真的是王氏两姐妹?不,不可能。”
当然不可能,倘若贾母说的是宝玉的前程,那还有可能是王夫人干的。可贾母提的三件事情里头,除了说王熙凤一准生男和薛宝钗的亲事外,还有一个却是针对于宫里娘娘的。
试问,王夫人该有多么的丧心病狂,才会将亲生骨肉当筏子使?尤其王夫人还是阖府上下最相信所谓乌鸦嘴的人。至于薛家太太,可能性也不大,一来牵扯到了她的女儿宝钗,二来昨个儿有小半下人都看到了,她压根就没久留,就径直往东面小院去了。
“去查,仔细的查,一寸一寸的查,我倒是要看看,咱们府上是见了鬼还是怎的了,竟还能凭空消失个人不成?”
事情是昨个儿晚间出的,那么埋下祸患必要再略早一刻。可昨个儿的宴请并未邀请不相熟的人参加,甚至连丫鬟婆子都是立在荣庆堂过道里的,厅里差遣的下人都是贾母跟钱的人……
也许还真要被贾赦说动,这可真是见了鬼了。”
盘查下人这种事情,交给容嬷嬷去办就对了。只没多久,容嬷嬷就将最近这三天里,进出荣庆堂的人彻底查清楚了。
然而,毫无任何问题。
莫说进出荣庆堂里,事实上进出二门都是有着严格记录了。且如今的荣宁侯府也不比早先的荣国府,十二趁着减制的机会,好生修缮了整个府邸,更是在好些个地方都增加了门禁措施。如此一来,想要悄无声息的进出各个院子,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儿。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倘若是泰安帝手下的那帮子暗卫,就凭荣宁侯府这些个门禁,绝对起不到任何作用。可同样的,泰安帝也没那么无聊呢,但凡他曾存了让贾母完蛋的心思,贾母就断然不可能活到今时今日。
那么,答案就已经很明显了。
——贾家出了内贼。
考虑到这事儿若是真要追究起来,反而容易给贾母头上扣屎盆子,贾赦索性将十二唤到跟前,由他将之前的暗桩子都收拢起来,索性来个以逸待劳、瓮中捉鳖。
简而言之,就是让原本的内贼继续作!
……
……
然而,事情的变化却全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尽管贾母说那些话时,所涉及之人都不在跟前,可那些话还是以极快的速度传播开去。璟哥儿并非第一个得知的,当然他也不可能是最后一个得知的。再加上所涉及的人皆是曾经跟荣庆堂这头有着亲密联系之人。
旁的不说,才过了半日,王熙凤就知晓了这事儿。要说之前,她对于贾母的乌鸦嘴并不相信,加上那会儿生下鑫儿后,又得了好大一注钱,还有琏哥儿也饿对她们母女俩极好,故而这事儿很快就被她抛到了脑后。可那却是之前的事儿了,如今王熙凤也是有孕在身,即便她并不是很相信,她这心里也不好受,谁不想图个好兆头?偏贾母这个曾祖母却是变着法子的坑孩子,说是无心的?王熙凤却觉得这是有意的。
贾母大半辈子的心血都耗在了贾政这个嫡次子身上,又亲自抚养了珠哥儿和元姐儿这对兄妹俩,之后更是将宝玉当成眼珠子似的在疼爱,甭管从哪方面来看,都能看出她对二房才是真心的。
再仔细想想,二房如今已经有了小辈儿的兰儿,可大房却是独一个鑫儿。尽管在王熙凤眼里,她的心肝宝贝儿的闺女比隔房的侄子好上太多太多了,可说到底,鑫儿也只是个小闺女。
哪怕不是为了家产之争,就不允许人家单纯就是恶心他们报复他们??只要她没有生下儿子,甭管将来是纳妾生子,还是过继孩子,都不是一个好兆头。更往难听一点儿说,一户人家要是绝了长房的血脉,就预示着这家绝对好不了。
一不小心,王熙凤就想多了。
倘若今个儿王熙凤只是寻常人家的姑娘,那多想想也无妨。哪怕想的再多,那伤害的也是她自个儿的身子骨和她肚子里的骨血,跟旁人并无关系。可谁让王熙凤是王氏女呢?
王家的家教摆在那儿,这世上啥都可以吃,就是绝不吃亏!
当下,王熙凤就忆起了年幼时候的事情,那会儿她才多大呢,就算这里头有旁人教唆的缘故,可若是她没有那份心,又如何会被人教唆成功呢?哪怕之后,她老子极是懊悔的跟她说了事情的原委,她也丝毫不后悔。
试想想,她亲娘都死了,留着那帮子小妾通房作甚么?你说她们是无辜的?好罢,就算真的是无辜的,也不过是贱命一条,死就死了呗,至于搁在心上那么多年吗?至始至终,王熙凤悔得都是没能早早的给她亲娘报仇,而不是因为报仇牵连到了无辜之人的身上。
这就是王氏女,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
同理,假若今个儿贾母那所谓的乌鸦嘴是真的,那她就是已经错了一回了,绝不能错过第二回了。就算度过多少书,她也知晓甚么叫做亡羊补牢犹未迟也的道理。反过来说,万一贾母并不是真的乌鸦嘴呢?
——关她屁事!
转个身儿,王熙凤就顶着大肚子去了荣庆堂。巧合的是,她在那里碰到了她的大姑母王夫人,以及小姑母薛家太太。
当夜,贾母就头痛腹痛浑身上下到处都痛,又伴随着强烈的呕吐和腹泻,尽管那头急急的派人去前院支会赖大了,可等大夫过来时,贾母还是只剩下了半条命。
大夫也是个能耐的,只略瞧了瞧就以回药堂拿东西为由,一去不回头了。等贾赦这头慌慌张张的去请了太医来,原本还剩下半条命的贾母,基本上就已经只剩下最后那几口气了。
太医认真的为贾母把了脉,一脸的沉痛凝重。
贾赦已经彻底懵了,这回跟上回还不同,要说上回他是完全没派人注意着,这回却是全在他的掌控之中。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愈发的让他觉得胆寒。
他可以肯定,今个儿一整日里,贾母除却吃公中拿来的饭菜茶点外,甚么都没有入口过。而贴心伺候贾母的丫鬟,更是被特地消减到唯有鸳鸯一人的份上。除此之外,来拜访过贾母的,也就只有三个人。
王熙凤、王夫人、薛家太太。
但凡贾母出了事儿,便一定跟这仨脱不了关系。
在等待太医的诊断结果时,贾赦其实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虽说贾母年岁大了,可身子骨却还没有坏到那个地步,能做手脚的就她们仨,至于用的法子必然是下|毒。唯一的疑问就是,究竟是她们三人中的谁。
旋即,太医收回了手,以极快的速度龙飞凤舞一般的写下了药方子,叹息着交到了贾赦手里。
贾赦一脸的凝重,低头一看,却立刻懵了。
方子很简单,上头的药材更是普通至极,而药效也只有一个,那就是促进腹泻。也可以理解成为,太医嫌贾母还不够拉得瘦脱形,这才伸手帮衬了一把。
可问题是,这真的不是草菅人命吗?
“李太医。”贾赦追了上去,将人拦下来,又特地请到了旁边空着的厢房里,这才尽可能平缓的问道,“敢问我家老太太究竟是……得的甚么病?”
“准确的说,该是吃错了东西。贵府老太太吃了好几样相克的东西,纠在了一起,难以排出。即便她本身已经努力在调试自己了,却还需要外界的帮衬。放心,若是老太太有福气的话,定能熬过这一关的。”
贾赦低头沉默不语,其实他很想问问看,假若没能熬过去呢?呵呵,答案当然是明摆着的。
最终,贾赦还是让人按着太医开的方子去抓药了,他还亲自在荣庆堂小厨房里盯着将三碗水烧成了一碗水,再亲自拎着盛了药汤的食盒往荣庆堂走去。
还真别说,有贾赦这般做派在前,哪怕是往后,这府里也没人敢作践贾母了。当然,事实上之前也没有,就贾母那性子,她别作践人就可以了,哪个敢作践她?
只是,原本就是浑身难受,外加呕吐腹泻,再服下腹泻的汤药之后,贾母的日子就更苦了。而这方子,一共要吃三天,每天两帖,等一共六副药下肚,贾母已经拉的不成人样了。
原本,贾母是个身量略矮小,身形却敦实的老妇人。说好听点儿就是丰腴有福气,说难听点儿就是个矮肥圆。
可三天之后,贾母却是瘦成了麻杆子,还是头发掉了大半、双眼凹陷、瘦成皮包骨头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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