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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记赌坊很好认,打柳九巷子往外数第六棵桂花树去寻就对了。赌坊的招牌也顶惹眼,是个烫金的乌木牌子刻着几颗大元宝。
春日里不是开桂花的节气,因此这种名为晚金桂的桂花树只挂着满树的叶子。
青爷却嗅了一鼻子的桂花香。
这种香味不是嗅觉极其敏锐的人是很难察觉到的,妖的感官自来比人的敏感。他捻着树上的一片叶子对小灰说:“好大的一股鬼气啊。”
脚底却由自打了个圈,打算往第七颗桂花树那儿去逛窑子。
他最近新认识了几个姐儿,约好了闲暇时来吃酒的。
青宴一直没什么闲情逸致管旁人的事儿。
小灰一见他这样,气的又跺了好几次的脚,炸开了毛似的提着两条短腿蹦过去说:“娘娘可吩咐了,爷们儿要是不听话,回头可要收拾你的!”
话撂得忒是狠了些,以至于又被青爷提着衣服抓到了跟前,斜睨了眼睛道。
“你倒是完全随了她的性子,路走不好,耍狠斗气的本事倒是越发长了。她知道自己那副德行不好嫁,所以早早找了个和尚捆在身边,你有和尚能收你吗?”
小灰挥舞着小手,暗地里把爪子都露出来了,一面妄图往他脸上招呼一面说:“你赶紧给我松开啊,不然我让我兄弟姐妹一起揍你!”
她们其实一直都很不服青宴跟五鬼的,想来也是。这白府本来就是她们几只“原住妖”的天下,老白除了脾气上来了难伺候一些,平日里还算是个宽厚仁慈的主儿。
青宴可不一样。
他好酒,爱财,喜欢女人,且公子爷的脾气有甚。自从这位爷进来以后,账房的银子水似的往外出,隔三差五都要睡在温柔香。小灰除了伺候白素贞,又平白多伺候了这一位,偏生府里的官家又改成了白福,青宴管白福要银子,白福什么时候打过磕巴?
小灰对此一直都有怨气,只因妖法斗他不得,只能暗地里生闷气。
青宴才不管你那些小孩子心事,你打量他斗不过白素贞还拿这话戳他,那是肯定不去了的。就见他随手将装银子的袋子往地上一扔,这就要撂挑子了。
哪里承想,这王记赌坊还有个二楼。两人在楼下叽叽哇哇的一通吵,都让歪在窗廊之上的白娘娘看了个清楚。
老白能动手的时候绝对不啰嗦,手上白练一甩打在青宴半束在头上的玉冠上,力气用的也不大,只堪堪削去他冠上的半个小角。
这就是跟他打了招呼了。
青宴未及她出来了,抬步要走的身形僵了一下,似乎是也要恼了。
然而青爷也从来知道审时度势,僵在原地的功夫,很认真的调试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再抬起头时,回了老白一个笑脸。
“呦呵,不是说赌得挺有兴致,怎地还出来望风了?”
白娘娘听后探了半边身子出来,用手里的扇柄遥遥一指他的脑袋,也笑了,说:“三个多时辰没见,我觉得有些想你,便出来看看你。”
青宴这方发现她今日着了身男装。
白素贞很喜欢用月牙白,因此身上这套锦衣也是个对襟绣竹青暗纹的,袖子开的挺大,是个宽宽广广的儒生袍。按说这身衣服若穿在旁人身上,大概是要显出许多仙姿的。偏生在她身上,无端就多了许多风流。
她那头总是披散在身上的及腰长发今日也在脑袋顶上束了根带子,吊的高高的梳成了一条马尾。歪头看向他时,马尾就顺着拧过来的动作偏向一边。挺英气,只是束带边上又被她簪了只粘的歪歪扭扭的钗子,实在不男不女的紧。
老白似乎也不是很在意自己“是男是女”,嘴角一勾,又弯了一汪剪水似的眼,似笑非笑的将手背到身后下楼看裴文德去了。
青爷自由自在的活了七百多年,自从遇见了这个东西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你看她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就是笃定了他不敢再作妖。
方才那一条白练悄没声息就削了他半边玉冠,他要是再走,只怕取的就是他的脑袋了。
青宴打不过她,她也没说让他当自己的仆从。只是我说的你必须照做,这就是妖里的规矩。
青爷气儿不顺的时候就很爱笑,模样还是端的谦和温润。
只是他十分看不上小灰幸灾乐祸的脸,所以对着她的屁股狠踹了一脚。
都是野性难驯的东西啊。
青爷进去的时候,白素贞已经在楼下大堂上躺着了。诺大的一间赌坊里,里里外外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小和尚今日也穿了“常服”,脑袋顶上梳着干干净净的发髻,一身竹青长袍称得他品貌尤其出众。同样都是身边有小厮打着扇子,丫鬟端茶递水,白素贞歪在那儿就像是个有钱人家养出的混账败家子儿,裴公子就安静的恍若水墨丹青。
他也不像是该呆在这里的人,进了赌场的,就算是好出身的公子哥儿,身上也要沾染一股子凡尘世俗的味。
唯独他没有。
裴文德身上有一种官家门第教养出来的贵气,这种贵气,是即便他之前穿着朴素的和尚袍,也从未削减过分毫的。
青爷见这两人都“玩儿”的自在其乐,便自去靠在一张梨花木雕花大椅上叫了盏茶喝。
点倌儿在赌桌前唱了声:“响”。手上的骰股就是一阵哗啦啦的闹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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