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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替你拿吧。”

    司徒苗点头,说了声谢谢。

    卢颜拿给她的却是一杯常温的牛奶,见她诧异,他解释,“安神用。”

    倒是意外的细心,司徒苗弯唇笑笑,“你怎么现在才洗澡?”

    “刚打完竞技游戏。”

    “可要记得早些睡。”再如何出色,说到底也是有普通男孩子的一些兴趣,感觉两人的距离拉近,司徒苗第一次用这般亲和的语调叮嘱。

    柔柔的,这话像夹带樱花花瓣的微风佛过卢颜的心窝,眼前司徒苗一双如同三月春江的眼睛里波光无限,他体内升起一股奇怪的燥热,呼吸也变得细微粗浊。

    “喝完了,洗干净杯子该睡觉啦。”司徒苗歪头扬扬空掉的杯子,

    卢颜跟着又是一怔。

    司徒苗和他道了声晚安,他转身要进房间时,听到司徒苗叫自己名字,“卢颜,好羡慕你和卢妈的相处模式。”

    那一刻,他从她语中听出浓郁的忧郁,还有着难以言喻的无可奈何,带着她席卷而来的某种沉甸甸的向往。

    “嗯。”他感觉自己只能回答这样一个单薄的音节。

    司徒苗望望周围,如果是白天,这客厅里一定会有大片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满室都会是温暖的气息,想象出在这样环境下长大的卢颜,本该就是眼前这般总是笑容纯粹的大男孩,和她,何止是相反。

    “你现在困吗?”卢颜问她。

    “还好。”她睡眠一向浅,加上今晚心思重,怕是很难入眠了。

    却没料到卢颜会带她来琴房,室内没有开灯,皎洁的月光从窗外照亮钢琴上的黑白键,卢颜穿着简单的浴袍,就这样在微微的昏暗中,寂静的夜晚里,为她弹奏一首轻快的《蓝色狂想曲》,她知道这个曲子,在无数次的欧美电影里耳闻过,竟从不知现实中听起来,会是这般令人心情畅快。

    初次见面,他在台上的聚光灯下,俊美如神,高不可攀,然而此时此刻他卸下所有光环,化身为夜间盛放的向日葵,一缕缕把光色印进她的心坎。

    包括他欣长的手指、认真时的侧脸,一首耳边回荡的钢琴乐。

    “卢颜,我是我妈妈一个人带大的,她从来对我非常严厉,似乎只有我的优秀能足够证明她当初为了我和爸爸离婚是对的,以前我被逼得没法了,跑到离家千里的A大来读书,可我现在真心好想她。”

    一曲完毕,卢颜便听见司徒苗坐在地毯上,在絮絮叨叨在和他说话。

    也许是今晚夜色太美,也许是伤感太容易让人脆弱,司徒苗竟对卢颜说起很多她从未对别人提起过的事。

    她讲起她小时候,数学没考到满分,大冬天里被母亲赶到楼下进行“批斗”,她身子弱,经不起冷风吹,“批斗”完人随即发烧,母亲又哭着背她去诊所,一边骂着,一边着急的哽咽。

    她却不肯原谅母亲,两天里不吃母亲做的任何东西。

    她说起楼下的一颗枣树,初秋会结出红彤彤的果实,总会有很多人爬到树上去摘,她从小看到别人爬到大,小学时是看身边的同学们爬,后来是左右邻舍的孩子们,再然后,小区要进行拆建,那颗陪伴她整个童年的枣树,遭遇连根拔起。

    她说她忘记父亲的样子了,十几年不见,她只记得一些五颜六色的糖果纸,她年幼时爱收集这个,父亲就给她买很多很多彩色纸包装的糖果,用盒子把她收集的彩纸小心装起来。

    但后来盒子不见了,她也渐渐留不住脑海中对父亲的印象。

    回忆苦甜参半,没多么特别,说不上为什么,她只想一吐为快,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开心的,统统说出来,希望能狠狠的填住心里的一片残缺。

    ……

    到后面,她感觉自己被人轻轻抱住,温暖的大手在笨拙地抚摸她的长发,她全身的躁动停止,霎那间心如止水,随着那手的节奏,她呼吸慢慢平稳,眼皮越来越沉,最终昏昏地睡去。

    卢颜低头凝视倒在他怀里熟睡的女生,他替她把散在额前一指长发拾到耳旁,今晚的司徒苗对他来说是陌生的,他也觉得自己陌生,会这般对一个女生温柔以待,不是出于绅士,更不是由于家教和内心的怜悯。

    到底是什么?他暂时还说不上,看见司徒苗平静后的睡容,他只觉安心,不经意地勾唇微笑,“麻烦精。”

    他说着,语气是自己都感到惊讶的宠溺。

    ……

    第二天和卢妈告别,又是李蜀开车在小区门口来接。

    对此卢颜解释,李蜀家和他一个小区,回学校顺路,李蜀不甘地坐前座反驳,“分明是舍不得车油钱,不愧未来的大boss,剥削主义学得好。”

    “精打细算嘛。”卢颜说得满脸坦然。

    李蜀笑呸,“越发无耻。”

    司徒苗也跟着笑,她一个人坐在后面,早上醒来想到昨晚有些说不出的尴尬,好在卢颜和她心照不宣,绝口不提昨晚钢琴房的事,只要视线不相对,两人表面上一切如常。

    回了A大,天空下起雨来,隐约有暴雨的趋势,李蜀把备用箱里的折叠伞递给她,叫她免得淋雨。她轻易不喜欠人人情,再者车都送她到宿舍楼下了,哪好再麻烦,于是婉言拒绝。

    “你拿着吧,客气啥。”李蜀把伞硬塞回她手上。

    看出她还想推辞,卢颜发话,“你不要就直接给丢了。”

    “你小子,这是我伞!”横眉一竖,李蜀只差抽卢颜一顿,这伞还是他女友白莉娜给他准备的,要不是看在司徒苗性格可人的份上,他怎么舍得拿出来。

    直到见司徒苗接过伞下车,卢颜才一本正经地给李蜀说道,司徒苗那人有时候性格太绵,不得劲,非得让人逼她一把。

    这话委实是一语道透,李蜀看着车窗外司徒苗撑伞离开的背影,想起她那张清秀的脸庞,他平时对诗词不敢兴趣,倒也应景地想出一句“请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形容,当然最牵肠挂肚的还是卢颜什么时候和司徒苗关系改善了。

    顶着一把带有白蕾丝花边的太阳伞,司徒苗觉得心理压力颇大,这明显应该是李会长女朋友的所有物,她拿来借用会不会让人家女朋友不快。

    不过她这个顾虑在踏进宿舍后立即变成浮云!

    还是一样的摆设,还是一样的门牌,她位置上的鸣人海报依旧在,但气氛冷得不止一点点,连她一夜未归,“八卦协会”的成员袁圆都毫无反应,挺尸一般赖在床上。

    一记闷雷乍响,乌云骇人,正午的天色已然如同晚上了,司徒苗惊得把门关上,静默的宿舍里,终于有一道女声回应她,“回来了?”

    “恩呢,你们吃午饭了吗?”见室内昏暗,司徒苗一边回答,一边开灯,

    光线瞬间明亮,她这才发现回复自己的,是坐在她对铺的——邱敏,“咦,你怎么在?”

    而邱敏坐的地方,这个一向用来放杂物的空床,铺上了崭新的棉被和床单,收拾的整齐干净,刚开学时期,这间四人宿舍只有三人住,司徒苗还感到诧异,A大女生床铺较为紧张,不可能多出一个空位,果然邱敏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本书,波澜不惊的回话,“嗯,我临时搬回了宿舍。”

    原来这个搁置了一年的床位,真是有人订下了。

    这时袁圆已经动作大幅度地下床,开始穿鞋子,故意弄得哐当作响。

    看寝室里这不和谐的气流,袁圆对邱敏搬进宿舍的事肯定是不高兴,司徒苗正不知道该不该对新室友说声欢迎,陈衫儿恰好从卫生间出来,照旧明媚动人,丝毫没受“气流”影响,见到她,邀功似地说,“苗苗,昨晚是我帮你应付查寝的值日生。”

    “谢谢小美人,”司徒苗刚说完,袁圆发泄般地把脚一跺,近乎咬牙切齿,“妈的,鞋子真硬,苗苗,陪我出去吃饭。”

    “正好,我也去。”陈衫儿说着穿上外套。

    司徒苗看了一眼邱敏,独独留她一个人在宿舍不太好吧。

    “走啊,你还磨蹭什么!”袁圆站门口督促。

    对于宿舍的动静,邱敏仿若置身事外,视线落在书上始终不曾上抬一分,她今天穿了一件背后镂空的黑色开衫,一朵暗红色的玫瑰花胸针别在胸前,隐隐的流光四溢,衬得人多一分高雅。

    外面大雨不停,走前陈衫儿一眼看见放在角落的太阳伞,话题一转,忙说,“这伞我喜欢,我用这把。”

    “等等,”别人的东西在自己这怕出万一,司徒苗赶上去阻止,“这是李蜀,李会长借给我的伞。”

    陈衫儿一脸吃苍蝇的表情。

    毕竟谁能hold住一个净身高一米八五长相够man的男人玩蕾丝花边小清新,当然还是有人除外的,比如相当重口的袁圆,这个前一秒还处于情绪暴走状态的腐女,接下来直接在旁轻飘飘地丢来一句:“反差萌啊!”

    来不及解释的司徒苗,在心底默默地为李会长的清白点上一根蜡烛,阿门。

    这个时间点大雨不歇,基本上没吃午饭的同学早已投入叫外卖的大营,空荡的食堂冷冷清清,难得一见白瓷砖铺就的地面光鉴可人,同时省去排队麻烦,窗口的大厨师傅见人少,还给司徒苗她们一人多加一个鸡蛋。

    心情满足,入座,把餐盘放下,司徒苗直奔主题,“这么大雨喊我出来吃饭,肯定有话说吧。”

    袁圆自然不是扭捏的人,直截了当的说出想法,“我不喜欢邱敏。”

    这个司徒苗看出来了,可邱敏搬进宿舍已成事实,不出意外大家以后要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三年,有什么矛盾趁早化解,“总得给我个你不喜欢的理由。“

    “司徒苗,”坐对面的陈衫儿把刚戴上的耳机摘下,她本不打算插入谈话,可实在是无语了,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别告诉我班上的闲言碎语你不知道?”

    “什么闲言碎语?”

    “邱敏在班上的名声,你竟没耳闻?!“

    陈衫儿越说,司徒苗越糊涂,袁圆用筷子剁碗,响声清脆,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好了,我来说。”

    然后袁圆那直勾勾的视线和司徒苗对上,“邱敏是小三,包养的那种,懂了吗?”

    整个食堂在这句话落下后静得诡异,司徒苗心下一沉,如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逆鳞,能撼动一向无坚不摧、心胸大度的袁圆,就只有“小三”这个词了。

    她始终印象深刻的是,袁圆无意间提起她的高三最后半年,父亲外遇,家庭被毁,高三升学压力,母亲躲在房里偷偷的抽噎声,这些都让这个笑起来一切无所谓的女生一度要靠医生开的安眠药入睡。

    偶尔恨乌及乌,那么讨厌邱敏,情有可原。

    可是一想到那天在车上,邱敏那努力挺直的背脊,司徒苗按耐不住地说,“也许只是造谣……”

    “先不说好多同学亲眼看见每天有个老男人开车接送,单说今天早上她的行李,就是那老男人亲自替她搬到我们寝室,我袁圆可不喜欢随便诬赖一个人人。”许是触碰了曾经不愉快的回忆,袁圆声音抑制不住的激动。

    闷雷滚滚,好半天司徒苗才颇感无力地回复,“我明白了。”

    这事找出缘由,却比不知情更难受,司徒苗回到宿舍以后,每每面对淡定如斯的邱敏,她竟找不出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既做不到像陈衫儿一样置之如空气,继续关注时尚八卦,分毫不受影响,又做不到袁圆敢爱敢恨,不喜欢就懒得理的行为,倒把自己为难得不行。

    幸而邱敏话少,存在感低,寝室表面上维持了一段风平浪静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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