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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辛夷翻来覆去地看电脑屏幕上巴黎美术学院、国立装饰艺术学院和里昂国立美术学院的面试通知书。
这是法国境内三所著名美术院校,每一所都让无数画者心驰神往。
跨越三百余年的历史,学院的理论、实践、技巧都趋于完善,在艺术鼎盛的国度里,响彻绘画史的大师们将心血凝聚,开=开辟出一条条辉煌而璀璨的道路。
顾辛夷从很小的时候就听着岑芮女士诉说着她的母校——里昂国立美术学院的历史。岑芮在里昂学院进修时候已经是24岁,她学习的是为期三年的艺术专业。虽然时间不长,却对她后来绘画理念造成了重大的影响,为她铺就了一条康庄大道。
顾辛夷听她说起过那个九十年代浪漫旖旎的巴黎,听她说起过里昂学院的古堡,听她说起过一个个教授大师。
在巴黎所有的名校当中,岑芮最崇敬的也就是这三所学校。
如果不出意外,顾辛夷跟随母亲的脚步,踏上巴黎的土地,那是艺术交流的中心,卢浮宫的一砖一瓦都闪烁着琉璃的光芒。她甚至于在去往梅里之前,就已经在跟随家庭教师系统地学习法语。但命运和她开了一个玩笑,她走上了另一条路。
书房里开着灯,映照在黑墙上,三幅画作表面的光油反射出依稀的波纹,荡漾着星辉。
顾辛夷偏头去看秦湛,秦湛坐在她身侧,平静地注视着她,脸庞一半融进暗影里,浓长的睫毛掩饰住眼底的波澜。
顾辛夷叹息了一声,关掉了电脑。
“怎么了?不喜欢这些学校吗?”秦湛见她情绪由高转低,不免握住她的手问道,“如果不喜欢这些学校,我们就慢慢挑,时间还早。”
顾辛夷已经从最开始看见面试通知书的狂喜中清醒过来,她苦笑一声摇摇头道:“可是我已经三年没有碰过画笔了,很多技巧都生疏了,我……而且,我只是想画画而已,我不想出国,况且,我还要念完大学。”
巴黎美术学院曾经是她一度的目标,而如今却离她很远很远了。
她把眉眼低垂下去,长长的黑发遮住了她的脸庞。
秦湛抿抿唇,双手搭在她肩膀上,语气严肃:“顾辛夷,告诉我,你喜欢光电吗?”
喜欢吗?顾辛夷在他澄澈的眼神下遵从本心,摇了摇头。她是不喜欢光电的,她不喜欢繁琐的计算,不喜欢罗列的公式,也不喜欢枯燥的理论。
“那你喜欢画画吗?”秦湛又问。
顾辛夷微不可查地点点头。
“你不喜欢光电,高考填报志愿只是你的一时兴起。”秦湛笃定地总结,“很显然,光电也不适合你,你在这一条路上走下去,注定是没有收获的。”
秦湛捧起她的脸,眼神放地很远,似乎要看进她的心里:“兰兰,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担心你的画艺已经生疏,会被院校刷下来;你还担心出国语言不通,不方便;你更担心你一旦在画画上失败,就没有别的选择了,对吗?”
对吗?
顾辛夷点了点头。
秦湛说的很对,她在担心,在喜悦之后就是无尽的担心,她要担心的太多了,除了秦湛说的这些以外,她更担心的是离开他的身边。
现在的日子过得很安宁。她每天会老老实实去上课,伍教授讲到了拉格朗日展开式,她不喜欢,但她喜欢看伍教授圆圆的笑脸和圆滚滚的肚子,他的课上总是活力满满;下午上完课后,她会和秦湛一起用晚饭,有时候是去食堂,有时候秦湛会自己动手,他在炒菜的时候,她会乖乖地在一边打下手;暮色四合时分,他们会一起带着懒散的丁丁在校园里散散步,秦湛有时候会和研究生打打篮球,她就会抱着他的衣服在一边给他加油,他身量高,又技术好,是打篮球的好手;秦湛工作的时候,她就会抱着作业和课本在他办公室自习,他比任何辅导资料都要厉害,会给她讲解每一道困难的习题……
她不舍得打破这样的安宁,她不舍得这样陪着她的秦湛。
就像是中了毒,上了瘾。
片刻也不想分别。
秦湛摩挲着她的脸颊,继续娓娓劝导:“我拿了你以前的作品去申请学校,他们很认可你的水平,你的妈妈也说,技艺是刻在骨子里的,你只要愿意,就能够捡回来;这些学校的考试时间都定在二月,我们不祈求明年的二月就能成功,但在此之前,你可以参加语言学校,学好法语。”秦湛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兰兰,你还年轻,有梦想就应该去追逐,就算失败了,你还有我。”
大抵是他的言语太过温柔,顾辛夷忍不住扑进了他怀里,眼泪簌簌地掉落下来。
秦湛被她突然的眼泪怔住了,只能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
顾辛夷哭了好一阵子,才哽咽地开口告诉他:“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是叫兽,我就是不想离开你。”
“我害怕我离开你了,我会很想你,法国离这里好远,坐飞机要坐好久,那里很陌生,一个我认识的人都没有,白天我会一个人在大街小巷里穿行,晚上天黑了没有人抱着我睡觉,被窝都是凉的。”
“叫兽,我知道我还不够好,我很幼稚,又很爱哭,又不聪明,还总闯祸让你担心,我知道我有很多很多的不好,所以我害怕,我害怕我离开你了,会有另外一个比我好的女孩子占据我的位置,我害怕会有别人也在你怀里哭泣,我害怕会有别人也被你牵着手,一起去溜丁丁。叫兽,我害怕我会被你忘记。所以我一点也不想离开你。”
时间是最残酷的镰刀,它会把皱纹刻上美人的额角,它会让英雄走上绝望的末路。
更会让一个人的痕迹被风沙掩埋,从此泛不起涟漪。
她说了好一会就不说了,眼泪又无声地落下来,打湿了他的t恤。
他想,他总是特别容易因为她而心疼。
好像他的心思全都缠绕在她的身上,她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心脏跳动的频率。
秦湛低下头,亲吻她的眼角,把她的眼泪一点点亲吻掉。她的眼泪是咸的,在他尝来有一点苦涩。秦湛把这尝来的味道再渡到她的唇齿间,直到她喘不上气来,才放开她,把她抱在膝上。
“不会有别的女孩子,我只有你。”秦湛又在她红肿的唇瓣上亲吻,“我不会喜欢别人了,因为不会有别人像你这么幼稚,却偏偏很乖巧;不会有别人像你这么爱哭,却偏偏很勇敢;不会有别人像你这么不聪明,却偏偏很可爱;也再也不会有别人像你这么总是爱闯祸,总是爱乱跑,却偏偏能够让我担心。”
“这世界上漂亮的女孩子很多,聪明的女孩子也很多,可是我只喜欢替你擦眼泪,只喜欢抱着你睡。我允许你暂时离开我,但这不是长久。我不会因为别人而妥协,但为了你,我可以坐飞好久才能到法国的飞机;为了你,我也可以每天晚上和你打电话,陪着你睡;为了你,我可以暂时放下我的自私,让你一个人去外面走一走。”
“顾辛夷,我只爱你。我不知道我可以活到多少岁,但在我有限的时光里,我可以承诺你,我只会爱你。”
他的声音在这时候格外动听,像是月夜下雪山涓涓流淌的溪水,缓缓流进她的心田。
顾辛夷揽着他的脖子,不禁靠地更近了一点。
“那我要去法国很久,你会等我吗?”
秦湛在她耳边郑重承诺:“会,我会等你。”
“那我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陪在你身边,不能每天和你溜丁丁,你会等我吗?”
“会,我和丁丁都会等你。”
“我可能等不到今年圣诞节,我们养的玫瑰花再次开花,也等不到你送的苹果了,你会等我吗?”
“会,我会等你。”
“那我不能在二十岁就马上和你结婚,也不能马上有我们的宝宝,你会等我吗?”
“会,我会等你。”
他一声声的承诺落地有声,顾辛夷又忍不住,借着他的t恤擦了擦眼泪,道:“我从现在开始,要努力长大,要学会成熟,秦湛,你会等我吗?”
她的眼泪像是炙热的火球印在他的心房,秦湛艰难地点头:“会,我会等你。”
“我要自己一个人去法国,我会努力学习做饭和生活,秦湛,你会等我吗?”
“会,我会等你。”
“我知道我还不够好,但秦湛,我会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变得更好,但这其中要花费很长的时间,秦湛,你会等我吗?”
秦湛封住她的唇,细碎的声音从唇齿间透露出来:“会,我会等你。”
*
六月,太平洋吹来的上升气流让大陆陷入高温笼罩,科大的梧桐树又一次迎来了夏季,一片片宽大的叶子舒展开来,遮挡着肆无忌惮的日光。
顾辛夷在这样的季节里忙碌非常。
秦湛给她准备的不只是三张面试通知书,更有精心挑选过的语言学校。
每年的二月,春日的脚步渐渐走到人间,巴黎各大艺术院校都开始进行年度性的招生工作,她要在此之前拿到法语证书。国内的各大美术院校也有相当大的名气,但顾辛夷自幼学习的是纯西派油画,想要得到质的突破,巴黎学校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是秦湛在征求了岑芮的意见后的综合考量。他对美术了解不多,拿到这三张通知书岑芮和老顾也出了大力气,只是私底下瞒着顾辛夷而已。
考取这些学校,说来难,其实也不难。初始筛选阶段,要提交自己的作品集,作品应该在20份左右,其中至少10份为原作,在通过对作品的选拔后,就可以进入面试阶段。其中面试也包括三个考试:实物素描、对一件作品的文字描述与评论,最后才是口头面试。
学校另外需要考生提供高中文凭证书,以及考试成绩。国内的高考成绩也被认可。
现在已经是六月初,顾辛夷的时间很紧迫,她既要在明年二月到来之前学好法语,还要重新拿起画笔,从零开始学习素描以及其余技巧。
在经过权衡之后,秦湛为她办理了休学手续,从现在开始,她将休学两年,如果她被美院录取,学校会给她做退学处理,如果她不幸失败,还可以回来继续读光电。
顾辛夷不想失败。
她也相信她不会失败。
这份信心不止来源于她自己,更来源于秦湛和父母的支持。
她要做一个配得上秦湛的人,而不是被掩盖在秦湛的光环下,默默无闻。
因为这一点信念,顾辛夷比任何时候来得都要努力,每天都会抱着当天学习过的词汇练习。
当然,值得她高兴的是,她不用在背诵英语四级单词,那三十元的考试费用就当是为国家的gdp稍微贡献了一把。
岑芮从星城赶来,替她补习绘画。
幸运的是,绘画的技艺虽然已经忘却,但熟悉感是刻在骨子里的,她从四岁开始学习绘画,十一年时间里从不间断,拿起画笔勾线描绘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
她的进步很快,往日的熟练度在一点点捡回来,甚至有赶超的可能。
法语被成为世界上最优美的语言,其严谨和精确程度让其他语言无法比拟。
顾辛夷对此很头疼,那些复杂的愈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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