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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嘉使劲挤挤眼,那样子像是在说:没想到你真的做到了。“想喝点什么?咖啡还是茶?我有英国的伯爵红茶,相信马克会喜欢的!”
马克不喜欢初次相识的人叫自己的名字,更何况对方的名字到现在他还不知道。
“请叫我史密斯先生。”马克直言不讳。
“史密斯先生?”察觉到了马克的不悦,似乎明白过来了自己的失礼,他笑嘻嘻的说:“我叫皮埃尔,皮埃尔·瓦拉内,你最忠实的粉丝!”
周嘉知道皮埃尔给马克起的外号是“带刺的玫瑰”,有的时候,她觉得皮埃尔的执着,在某种程度上不能算作粉丝了,而是“跟踪狂”。不过,皮埃尔让马克来到底想干什么,她一点都不想过问,周嘉把人带到了,就算完成了皮埃尔的条件,她急于了解那“绿色氪石”的事情。
还没等周嘉开口,皮埃尔就转身走到餐台边上,自说自话的用茶壶泡起茶来,嘴里还哼着小曲。
周嘉很无奈,也只好先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马克也坐了过去,她惯性的往旁边移动了些,突然她的手摸到了什么,低头一看,原来沙发缝里塞着一件邹邹巴巴的T恤。
是啊,这才像她所认识的皮埃尔,有些邋遢散漫的法国宅男。
其实,这位世界上最顶级的“骇客”,他的童年日子并不好过,体弱多病,不善交流,常被小伙伴欺负,所以他迷恋上了漫威创造的形形色色的超级英雄。因为想让自己的不再生病,他立志做一名医生,所以选择了生物医学这个专业。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独特的“超能力”,比起研究基因,他似乎更适合做“骇客”。他破解了很多顶级加密级别的密码系统,黑了很多网站,有政府的、也有大公司的,多起政治丑闻、黑心买卖都被一桩桩揭露开来,每次成功打击罪恶之后,都会附上一朵“法国百合花”,看过丹布朗书的人都知道,这是法国郇山隐修会的标记,此后“隐修士”的称号不胫而走,皮埃尔有了众多崇拜者。
皮埃尔曾想:超人、蜘蛛侠不都假扮记者,有一个普通身份打掩护,更何况自己呢?于是,他来到了美国洛杉矶,在UCLA的生物基因实验室里找了份不起眼的科研工作。做事的初衷就是这么幼稚、简单,他总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大男孩。
不消片刻,皮埃尔端来泡好的茶和放着几块饼干的水晶盘。他一坐下,抢眼的蓝色西裤边下,露出了法国红白蓝的三色国旗袜子,今天他的装扮好像一只发了情的高卢雄鸡。
“露易丝呢?”周嘉突然问。
露易丝是皮埃尔的猫。
五年前,在一次世界生物医学会议上,皮埃尔认识了周嘉。
那时,皮埃尔的爱猫露易丝患上了一种极其罕见的血液病,而周嘉在大会上的议题内容,正是一种治愈人类淋巴性白血病的疫苗。会后,在皮埃尔的恳求下,露易丝被加入了动物实验的名单。结果让人欣喜,它的病随着治疗渐渐好转,最后竟然捡回了一条命。皮埃尔了解到周嘉也是一个爱猫的人,他们慢慢成了好朋友。因为周嘉身材小巧,皮埃尔便给她起了个亲切的外号“小猫”。后来,皮埃尔对周嘉许诺,因为治好了他的爱猫,便意味着“隐修士”欠下了一个大人情,如果有一天,周嘉需要帮助,只要她开口,自己会尽一切力量。
周嘉这才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
皮埃尔冲她眨了眨眼睛,道:“她很好,去住‘皇家宫廷’了。”
为了接待可能到访的贵客,他把爱猫送去了一家叫做“皇家宫廷”的宠物寄宿之家。然后,他精心地把房间打扫了好几遍。
对于他们的话题,马克插不上嘴,说实话他也不关心。今天他给足了周嘉面子,虽然这个人看起来神经兮兮的,但到底是她的朋友,所以也应该由她主导谈话。他保持着应有的英式绅士风度。
尽管马克表面上看不出情绪,周嘉却完全知道他的心思。她开口问道:“皮埃尔,那张照片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拜托!我把好茶都端上来了,小猫你也不喝一口!”
周嘉耸耸肩,端起来象征性的喝了一口,继续问:“你都查到了些什么?”
皮埃尔仍然没有回答,他端起自己的茶杯,仰头缓缓小口抿着茶,喃喃道:“这可是英国皇室顶级御用茶Twinings,小猫,注意饮茶礼仪……礼仪!”
说罢,他继续坐姿端正,优雅而缓慢的端起茶杯,仿佛在演示正宗的法式品茶礼仪。
周嘉习惯了皮埃尔的古怪,可马克却不这么认为,据他的观察这个人从刚才就在推托其辞,显然是心虚的表现。
皮埃尔的公寓就像是好莱坞的电影道具,从正面看是美轮美奂,以假乱真,可你若换个角度去看,你就会发现它们不过是由简易的木板子临时搭建起来的布景。这个客厅看起来是干净漂亮的,可你仔细看就能看出端倪,曾经凌乱的地方有明显的整理打扫过的痕迹,脏衣服一堆送去了干洗店、曾经放在电视柜上的蝙蝠侠模型、星球大战的激光剑都堆在隔壁的屋子里……
其实,只要换一个角度,谎言极易拆穿。
马克沉默着,大约沉默了二十秒,轻声道:“瓦拉内先生。”
“哎呀,太见外啊,叫我皮埃尔就可以了。”
马克顿了一下,他决定再纵容一下这个该死的法国佬,“皮埃尔。”
皮埃尔咯咯的笑着,用法语道:“乐意效劳!”
标准的伦敦腔一个字一个字从马克的嘴里传了出来:“请你先回答女士刚才的问题!”
周嘉也察觉出了皮埃尔有些不对劲。她没说话,看着眼前上演的这场法兰西百合大战英伦玫瑰的戏码。
皮埃尔挤出好笑的表情,大声道:“哒哒!你们上当了!”
皮埃尔看看马克,又看看周嘉,两人都表情严肃,没有笑容。
周嘉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对不起,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们上当了。”
“什么?”
“上当了,上当了,别让我再重复了,小猫,你听到了。”皮埃尔叹了口气道,“难道非要我在一旁摆个摄影机,然后再拿着一个‘你上当了!’的大牌子你才相信?”
“你在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皮埃尔耸了耸肩。
“那照片你哪里来的?”
“我自己伪造的!按照你之前给我的描述,又加入了些我的想象力,”
周嘉简直要一口气背过去了。
“还不是小猫你逼我逼的太紧了,大海捞针的,你让我上哪里给你找去?”
周嘉摆摆手,不理会皮埃尔的争辩,生气地说:“你知道这件事对我多么重要吗?你竟然骗我!”
马克眯起眼睛,确认了周嘉并不知情,他的目光从周嘉身上移回到皮埃尔身上。他的表情变得愈加的平淡,没有波澜。
“你……气死我了!”
“让我来!”马克的声音在周嘉身旁响起。
马克这样的声音,周嘉从未听过。不高也不低,不太硬也不太软,是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中立声音,像是在报汽车到站,或是播报天气预报的声音。
马克站了起来,他淡淡地说:“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实话!”
皮埃尔装作无能为力地耸耸肩。
周嘉看着马克把皮埃尔从沙发椅里拽了起来,向阳台走去,像拎着一个稻草人。马克拉开落地玻璃门,把皮埃尔带进了阳台,重重的将他抵在阳台的边缘。
皮埃尔还在嘴硬,指了指楼下道:“玛丽莲·梦露就埋在那儿,我对我的女神发誓,我说的话句句属实。”
皮埃尔也许把眼前的情景当作了奇怪的玩笑,也许他相信马克不会动手,也许他认为周嘉会出口劝阻。
只可惜,他错了。
皮埃尔怎么也没有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马克毫无预告地以短短的一击,砸中皮埃尔肋骨下方的肝脏区,皮埃尔的面孔立刻缩成一团,剧痛让他没有喊出来,感觉快喘不过来气了。
马克对人的身体了如指掌,知道碰触哪里可以得到什么效果,也知道击打哪里最容易让人屈服。
“我希望你好好回答。如果不能说话,那就点头或者摇头也行。”马克学着刚才皮埃尔说话的腔调,“注意!这可是做人最基本的礼仪……礼仪。”
皮埃尔带着泪珠,点了点头。
周嘉都感到了疼,她尽力维持着冷漠的表情,她也想知道皮埃尔到底在搞什么鬼。
皮埃尔张了张口,没发出声音;马克抓住皮埃尔衣领的手,略微松了松。
皮埃尔口中漏出十分沉重的喘息声,之后他费力的吐出几个字:“我……我说的是实话。”。
一阵天旋地转,当皮埃尔弄清状况时,发现自己被抓住脚腕,倒提在阳台的外面。他用眼角扫了一眼,地面如同萨尔瓦多·达利的一幅油画向他袭来,正下方是绿色的车棚顶,这是大厦的背阴处,即便是白天一个人影都没有,旁边就是陵墓的高墙,高墙上是黑色的尖刺围栏,掉到哪里死状都不会美观,越想越害怕,画面上许多东西都变得扭曲起来,皮埃尔眼睛睁得老大,不敢再乱动。
这时传来马克的声音,十分平静,气息没有一丝紊乱:“我不介意让你去陪你的女神。”
浑身的血液迅速向皮埃尔头部汇集,大脑像气球一样膨胀,似乎就要爆炸了。马克的声音在皮埃尔耳朵里,仿佛是死神的低语。这时,皮埃尔感觉抓着自己脚腕的手在慢慢松开,他急忙大叫:“我说!我说!先拉我回去。”
皮埃尔躺在地板上,后脑勺靠在阳台内侧的墙上,大口大口地拼命吸气,半晌都爬不起来。
很多人崇拜暴力,其实,他们压根不知道真正的暴力为何物。
马克不再理他,走进屋,整理了下衣服,坐在沙发上。
皮埃尔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跳,慢慢站起了身。
当他回到客厅里,小心翼翼地看向马克,他刻意绕过桌子,朝里面的房间移动,一步一步慢慢的,尽管眼前的人仍是自己崇拜的人,但亲自被他教训了一顿之后,任谁都会是这个表现,恐怖使然。
走了两步,他回望客厅里的两人,最后坚定地说:“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