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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鼎中原,单于既存此心,与天成结盟便是唯一的选择,你劝得越多,单于越会坚定,此所谓劝无可劝。”
“为人臣者,遇事当尽心竭力,知其不可而之,单于难劝,我也要劝上一劝。天成虽有皇帝之名,但是反复无常,不值得相信,沈家与贺荣数十年通婚往来,亲如一家,这就是我要对单于说的话。我不打扰徐公子了,告辞。”
周元宾昂首离去,要做一名“忠臣”、“谏士”,徐础心里却明白得很,周元宾一定会按自己的指点,假装劝谏,实为奉承。
在外人眼里,徐础镇定自若,似乎完全不将婚事放在心里,其实他比任何人都急,他在等一个消息,它却迟迟没有到来的迹象。
按刘有终的说法,他昨天就应该与正在赶来的晋王汇合,劝他速返并州,率兵出塞,偷袭贺荣部巢穴。
晋王如果真被说动,消息应该迅速传到贺荣部才对。
劝说刘有终时,有一件事徐础谨慎地没有提起,但是他相信,以晋王之智,必然能够想明白:晋军不必真的出塞,那样会将晋阳老家置于危险之中,最好的结果也是两败俱伤,晋王只需做出样子,传播将要出塞的消息,就能迫使单于重新做出选择。
单于的骑兵太诱人,也太可怕,没人愿意真与他翻脸。
可消息一直没有传来,昌言之常去打听,每次回来都是摇头。
这一次,昌言之终于带回消息,却不是好消息,“迎亲的队伍回来了,大家都去围观,据说单于要让公主从车里走出来,步行入帐,当众展示她的美貌。单于真是……没将小郡主当回事啊。”
昌言之习惯了“小郡主”这个称呼,经常还会冒出来。
“这是单于大妻的主意。”徐础小声道。
一名仆隶掀开帘子,冷冷地说:“左神卫王要你去一趟。”
徐础被带到营地门口,贺荣平山与一群大人也在,他转身道:“待会让你与公主见一面。”
徐础不语,心里在琢磨着他能做点什么,如果出塞的消息迟迟不来,或者晋王另有主意,他所能利用的手段只剩下老单于之死,这算不得妙招,他若在营地里散播传言,固然能令强臂单于难堪,却也将自己置于必死之地……
至少还有一个晚上可以等,徐础只能如此劝慰自己。
皇帝张释虞站在对面,与单于并肩,周围也都是贺荣部大人,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不是为妹妹,而是为他自己,在他心目中,皇帝应该是万物帝那种样子,无论走进谁家,都能自然而然地摆出主人的架势,他现在却要与一群粗俗的异族人混立,莫说“主人”,连“贵客”都算不上。
寇道孤站在单于身后,他个子高,不必踮脚,就能露出多半张脸孔,看到徐础,他微微点头致意。
天色将暗,营地里已经点起火把,通道两边的人都想看到芳德公主的真容,他们的好奇心被冠道孤的描述高高挑起,迫切地需要得到满足。
迎亲的队伍出现在道路上,前驱骑兵一批批地赶来,通报公主将至,每次都能引起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虽然迎接的是公主一人,马车却有二十多辆,除去载人,剩下的全是嫁妆。
张释虞远远望见暮色中的车队,稍松口气,他真担心妹妹一意孤行,因为受迫而摆出冷脸,令他难堪,长长的车队似乎表明她已经认命。
“皇帝尚且不得自由,何况你呢?”张释虞在心里默默地劝说,打算找个机会与妹妹私下见一面,一是安慰,二是劝说她尽心讨好单于,帮帮他这个倒霉的皇帝哥哥。
车队停下,强臂单于呜里呜啦地说了一通,再次引来欢呼,然后迈步走向车辆,要亲自请公主下车。
车辆周围的护送者纷纷退下,他们都是渔阳官兵,垂头不敢观看,稍远一些的贺荣人则努力往前挤,希望早一眼看到公主。
强臂单于走到车后,咳了一声,抬手掀起帘子,认真地看了一会,面无表情,谁也看不出他是满意还是失望。
单于放下帘子,看一眼皇帝,又看一眼诸大人,似乎有事情难以委决。
难道妹妹故意打扮丑陋以惹怒单于?张释虞的心猛地一跳,急忙上前,想要解释一下,“公主年纪还小……”
单于抬手,阻止皇帝走过来,然后再次掀开帘子,探身进去,从车里拽出一个人来,是拽,而不是“请”或者“抱”。
周围的人一开始没看清,觉得公主有些僵硬,等到单于将“公主”高高举起,他们才认出来,那不是真人,而是一具纸糊的人形,脸上粉黛俱全,颇为妖艳。
张释虞啊了一声,后退两步,险些摔倒。
徐础也是一惊,他知道芳德公主胆子大,可是大到这种地步,还是出乎他的意料。
强臂单于大声说话,愤怒而激昂。
贺荣平山扭头向徐础译道:“大军立即出发,明早踏平渔阳城,鸡犬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