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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吴三桂一直闭门不出,直到有人来传军医,说吴三桂浑身发热后,我才随着军医去了吴三桂的住处,为他诊病煎药。
傍晚时分,我端着煎好的药与熬好的小米粥去了吴三桂住的地方,他披着衣服站在门口,看着灰蒙蒙的天,脸上也看不出的情绪,直到我来,他才收回视线直剌剌的看着我:
“来了。”
“嗯,给将军送药来了。”我径直进屋,将药碗与粥碗放到了桌上,转身看着随即进屋的吴三桂,轻声道:“不过是祖大寿与洪承畴降清,怎么将军还病了呢?”
吴三桂满脸的愁容,在凳子上坐下来,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汤药,轻声道:“当年镇守宁远城的袁崇焕将军因为被皇上猜忌投敌叛国,故而死于凌迟。”
“我听说过,不过这跟将军生病有何关系?”我有些疑惑。
“你有所不知,这祖大寿算得上是我的舅舅了,如今他降了清廷,只怕皇上还会疑心我也会降清,恐怕到时我就算是无心降清,也会被扣上这顶投敌叛国的罪名,这条命恐怕就到头了。”吴三桂的语气中充满着无奈,脸色也极为难看。
“将军是在担忧皇上治罪么?”我试探着问道,吴三桂不语,这沉默似乎也就是回答了我的问话。我起身,看着屋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轻声道:“将军应当上书,以表对朝廷的赤胆忠心,祖大寿虽说是将军的舅舅,可毕竟也算是两家人了,将军就以此向皇上表明决心,让皇上放心不就得了。”
吴三桂侧眸看着我,眼神中有些惊讶,缓缓道:“不料姑娘还有这样的见地。”
“我都快三十的人了,若说六十年为一辈子,我这都过了一半了,这点见地还是有的,难不成在将军眼里,女人就该在家做女红,相夫教子么?可在我的眼里,女人不仅要能相夫教子,还要为夫排忧解难,难道说吴将军的夫人便对将军一直不闻不问么?”我在凳子上坐下,直勾勾的看着他,他浅浅一笑,可笑容中有些无奈:
“沈姑娘一直在关外生活么?”
我被他的问的呆愣住了,我还未开口解释,他便自顾自的说道:“难怪与中原的女子不大一样,中原女子一向以夫为妻纲,夫君的事更是不能过问半分,向姑娘这样直言不讳的,恐怕只有这关外的女子了,也只有她们才有这直率的性格了吧。”
“是么,我可不觉得。”我笑笑,提着食盒便离开了吴三桂的住处,可是心里头总有些隐隐的不安,想是今日的话说的太多了,这日后一定要小心说话,不是因为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而是怕有心之人听了我的话大做文章,看来过段日子,我还是离开宁远为好。
原以为只需待段时间便能离开宁远,谁料这宁远城的军医收到家中来信便匆匆赶回了关内,如今这军中就剩下我一个抓药送药的人了,跟着军医这么久了,疗伤止血的方子我倒是会,可若是其他人有个病痛的我便束手无策了,虽有向吴三桂提及过军医的事,他也答应会尽快安排其他的军医,让而这一等便是半年有余。
冬十月乙未,多铎与阿达礼驻兵宁远,虽无进攻之意,可这样驻兵便如芒刺在背,让吴三桂每日都提心吊胆的,生怕哪一日清兵会趁其不备偷袭宁远,而我也怕他们会攻进宁远城,到那时,我便是想逃也逃不掉的了。
“沈姑娘,吴总兵有要事找沈姑娘,请您前往。”我还在药房跟军医抓药,却听见吴三桂有要事要见我,看着来人的神情,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便也未多想,便披了件厚衣服,随着来人一同去了总兵府。
吴三桂的书房中已经燃起了火炉,一进屋便能感觉到屋内屋外的两种温度,士兵退出书房关上房门,我看着书房内的陈设,然后在椅子上坐下,这吴三桂找我,却不在书房,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
“沈姑娘来了。”正当我倒水轻抿时,吴三桂的声音便在书房的暖阁响起,我起身,看着吴三桂拿着书信走了出来,示意我坐下,然后将书信递给我,我有些疑惑,吴三桂却让我打开信笺,看看信上的内容。
我有些惊讶,这信是身在盛京的祖大寿写给吴三桂的,他在信中描述皇太极是如何惜才,如何劝降的吴三桂,同时也在信中谴责崇祯皇帝猜忌属下刚愎自用,还列举当年的袁崇焕的例子来解释自己为何降清,这信上虽没有提到让吴三桂降清的半个字,可是字里行间的意思却再也清楚不过了。
“将军这是何意?”我疑惑吴三桂为何要给我看祖大寿写给他的信,他在担忧明朝皇帝会因为祖大寿而猜忌他,杀了他,为何他现在会让我看祖大寿写给他的书信呢?这封信可是会置他于死地的重要证据,他怎么会这么轻易给我看呢?
“这军中的人,我唯一信得过的便是姑娘了,不知姑娘对此事有些什么看法呢?”吴三桂直剌剌的看着我,眼神中似乎还有些期许,他在期许我告诉他些什么呢?
“这是将军的事,我能有何看法,还请将军自己定夺吧,于信上的内容,芸玳绝不会向任何人提起的。”我连忙起身,朝他微微施礼便要离开,可当我抬头看到他眼神的时候心里却燃起了重重的疑惑,可似乎一切又很明白。
没有在吴三桂的书房里多待,离开的时候天上竟然下起了小雪,我驻足在总兵府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一年了,离开盛京已有一年了,可却不曾想还是在一个跟他们有牵连的人身边待了一年,忽想起吴三桂这段日子来跟我说的话,似乎总是涉及一些降清之类的话题,难不成他以为我是皇太极派来的内应,亦或是想向他使美人计,让他降清的么?我无奈一笑,不管是设想中的那一层,我在宁远恐怕是不能待下去了。
吴三桂的猜疑,还有宁远城外驻守的清军……任何一样,都会是我在宁远城待下去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