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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秋白喊来两个侍卫,将那汉兵押下,便起身向中军营帐而去,此下天已破晓,心猜郭荣已是起寝。
行到中军营,却见三军诸将与泽州官员皆在帐中,原来高怀德等人一大早便来恭迎圣驾入城。
见江秋白到来,郭荣脸上一喜,笑道:“师叔,可是有刘逆的军情?”
江秋白见礼之后,便将那汉兵所说的消息言出,郭荣听后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望向殿前指挥使张永德等人道:“诸爱卿,传令三军拨寨起营,整装待命……”
众将皆是认为要引兵进城,脸色俱是一喜,齐声行礼道:“臣等遵旨。”
郭荣站起身来,望向赵匡胤,“着神虎营卫随朕入城。”
赵匡胤遵旨之后,马上着令备好车辇营门相候。
郭荣对着江秋白道点了点头,示意让他相随同行,在泽州官员拥簇下登上车辇进城。
扎营之处离城门只有三里路,片刻之间车辇已到泽州城南门,此时城门已是大开,诸多守兵、百姓跪拜城门两旁,见车辇行来,个个难掩激动,脸显喜色高呼万岁。
泽州城守兵加团练兵也不超过六千,但听汉辽联兵言称有十万之众,城中军民自是心生惧意,此下郭荣御驾亲征,引兵入城,自是人心大振,岂有不喜之人。
郭荣亦是龙颜大悦,站在车辇前,左手扶勾栏,右手示意众人平身。
“参见皇上……”
“万岁……”
待进入城门,一片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响起,诸多军民喜极而泣。
车驾边的江秋白心中但觉热血沸腾,举目向郭荣望去,却见他笑容忽敛,顺着郭荣目光望去,只见左侧城墙道上跪拜的一众百姓身边,或有水桶、或有砲石、檑木,想是拿到城头用来御敌。
江秋白一时疑惑,却是不知郭荣为何神情严肃。
但听郭荣喊停銮驾,缓步下了车辇,对着相随的高怀德道:“高爱卿,领朕到城墙上看看……”
随行的官员皆为郭荣神色转变所慑,个个惊疑不定,高怀德心有所疑之中将郭荣引上城头。
江秋白环顾城头上东西横向的墙道,只见上面堆放着诸多檑木、砲石等守城工具,许多跪拜的守兵面前或有箭羽,或有砲石,想是见到皇帝上城巡视,皆放下手中物件参拜见礼。
郭荣一言不发,脸色却愈发严肃,顺着东向疾步而行,众人一时皆不知郭荣心思,个个都忐忑不安,跟着他后面面相互偷觑。待到北城头门楼前,郭荣方自停下脚步,转身望着高怀德,突道:“朕御驾亲征诏书你可是收到?”
高怀德压住怦怦的心跳,小心翼翼应道:“皇上的诏书三天前已是传到泽州……”
“好。”郭荣指着城墙边上的檑木等物,沉声道:“这些堆好的守城物件应是朕未到之时放好了吧?”
高怀德似有所觉,头上冷汗隐见,略一迟疑,却是仆通下拜,“皇上圣明,臣有罪、臣愚昧……请陛下降罪。”
随行的泽州官员一时惊得不知所措,但见高怀德下跪称罪,也是纷纷跪拜言罪。
郭荣却是转身对着疑惑的赵匡胤道:“传令三军,移师北门城下。”赵匡胤立马领旨而去。
望着跪拜在地的高怀德,郭荣摇了摇头,脸显怒意道:“高爱卿名将之后,也久经沙场,却是如此……却是如此不知朕心,起来吧。”
他英明神武,性子却是颇急,未登基前,署治澶州、开封之时,每有下属误事惹他发怒,皆是贤良温婉的夫人、如今已是皇后的符氏劝慰。
郭荣语气本是严厉,但见江秋白摇头示意,却是将“如此无知”改成“如此不知朕心”,他虽贵为皇帝,对江秋白却是尊重,知他心思所在,便也压下心中怒火,语气也趋平和。
望着已经起身的众官员,郭荣缓缓言道:“昨日朕已到城外,尔等今时犹是让军民劳累,取这些守城物件上来,朕御驾亲征是来驱敌灭寇,不是来守泽州城,尔等如此……不是折了朕的士气吗?若行守城之策,敌寇造势称朕被围困于泽州,岂不乱的人心?”
若说郭荣未赶到泽州,筹备檑木等物自是应当,而此下郭荣已至,且刘崇也未领兵攻来,自是不能行守城之策、坐以待困之举,影响军民士气。
一众泽州官员闻言脸有愧色,互视一眼,又是跪拜告罪,“臣等愚昧,请皇上降罪……”
“起来吧。”郭荣脸色平静,待众人起来之后,望向高怀德,“你着人调两千精兵出城,列阵与三军一起待命,布文张告……让城中百姓宽心,朕绝不会让逆贼兵临泽州城下。”
“臣遵旨。”高怀德躬身领旨,立即着人传令集结两千精兵,想是备战原因,兵土早已准备待命,一盏茶功夫后,两千精兵已是到了北门城下集结列阵。
郭荣趋步靠近城头外墙,望着将要列阵完毕的官兵,脸显嘉许之色,不一会儿,西边尘土飞扬,原在南门候命的三军已是领旨移军而来。
“旗令官可在?”郭荣沉声道。
“末将在。”身后一丈处,一位三旬左右,身着鲜亮甲盔的旗令官迅速行礼应道。
“擂鼓,传令三军列阵。”
“遵旨。”旗令官疾速转身奔上身后城楼,片刻间,便听“咚、咚、咚”鼓声响起,但见旗令官站在城楼顶层之上,手持令旗指挥列阵。
三军兵将但闻鼓声响起,举目向城头望来,跟着令旗的指令,随着各营的将官迅速移动列阵,鼓声、马蹄与步伐声音交织之中,未及半柱香时光,人马已是整齐排列站立。
此时晨阳初上,柔和的芒光照在两万兵士手中长枪的刃尖上,反射岀一片幽亮的白光。郭荣望向集结在护城河前,甲胄森然、威风凛凛的兵将,威仪的脸上笑容但显,左手一扬,城楼上鼓声立停,一时间几万兵众鸦雀无声,唯有随着东南风斜飘的旌旗猎猎作响。
“逆贼刘崇,招纳亡命,窃取河东,不思太祖皇帝留与改过的恩德,忘却平阳溃逃的教训,今复谋逆作乱,欲裂我疆土,众将士,朕该如何对之……”
郭荣早年随着郭威署理军务,近几年又署治州府大事,武学自是松怠,但也有固元大成身手,此下志在社稷江山,壮人胸怀的言词缓缓说出,却是浑厚有力,抑扬顿挫之中,众兵士字字皆是听得清楚。
话音刚落,身旁的高怀德便是振臂高呼,“荡扫逆贼,平复河东。”
“荡扫逆贼,平复河东……”
“荡扫逆贼,平复河东……”
前两声稍有起落,第三声却是万众一口,声如雷震。
河东之地与中原历来一体,是中原北望的门户,刘旻占据称帝,郭荣自是视他为谋反的逆臣贼子,从未对他以国邦相待,故而称他为谋逆作乱,分裂国家。而提及广顺元年时,刘崇进犯平阳,被郭威遣兵打了溃不成军毁营窜逃之事,自是有振奋士气之意。
“化外契丹,趁我华夏板荡,盗据幽云诸州,而今勾连逆贼刘崇,犯我国疆,众将士,朕要如何制之?”
高怀德复是振臂一呼,“驱敌破虏,收复河山……”
“驱敌破虏,收复河山……”
“驱敌破虏,收复河山……”
“驱敌破虏,收复河山……”此时内城的数万百姓亦是高声呐喊,一时声震云霄。
“想这契丹,本是华夏属民,礼乐未谙,生不臣之心,想以一水之力荡我泱泱大海,朕要在十年之内,直取上京,教以礼乐大义,让其识得万流归海之道,归化我大周天庭……众将士当可与朕同行。”郭荣激昴道。
当年易无为失意后隐于太白山,置办书院育人,虽对学子有遁世之说,但内心深处对天下一统的渴望从未放弃。
他出生之时,唐武宗驾崩不久,会昌中兴余泽之下,天下也算安定。故而时常在江秋白等人面前提及,自己幼年时见到天下一统,百姓安居乐业的局面,自也让江秋白等人内心潜藏着对天下大统的向往。
此下听到郭荣壮言,江秋白不禁热血澎湃,接言高声喊道:“皇上神武,天下一统……”
众将士生于乱世,无有一人见过天下安定的局面,脑海中但想史书记载、坊间流传的大唐盛世,听到江秋白喊声,个个顿觉壮怀激烈,扬起手中长枪,高声呐喊:“皇上神武,天下一统,皇上神武、天下一统……”
郭荣自未想到平常谦恭内敛的江秋白,会如此激昂,诧异之下不禁开怀大笑。
这时有只飞鸟想是承受不住这万众一心的呐喊声,竟是在半空中受惊疾坠而下,落向护城河,当鸟身将触及河面之时,那惊鸟叫了一声,却是展翅飞起。
江秋白心念一动,右手一探,一股气机将在三丈余处欲要飞离的惊鸟吸住,那惊鸟似被织网缠住,竟是动弹不得,随着江秋白回收的气机,落入他的手中。
郭荣望了这头顶有一簇羽冠的惊鸟一眼,“众卿可有人识得此鸟之名?”
江秋白左侧的一位官员躬身应道:“禀皇上,此鸟名唤太平鸟。”
“太平鸟?”郭荣略有所感,举头望向天空片刻,突道:“取笔墨纸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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