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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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人杰介绍道：“天气好的时候，姐姐最喜欢坐在这里喝茶聊天，或者捧一本书看上半天。   ”

    我羡慕的点点头：“你姐姐的生活，一定悠闲又惬意。”

    杨人杰一边把我往房子里面让，一边道：“也没有你想的那样轻松，其实她平时还是挺忙的。近几年操心我的事是少了些，可是我又添了个小外甥。虽然聪明又懂事，但怎么说也是个孩子，我姐可是一刻也不敢马虎的。然后，就是得管好这一大家子饮食起居，人情往来，还要陪姐夫出去应酬事务。我姐最是好强的一个人，又心细如，事无巨细都要求自己做到最好。所以能够休闲的时间也是越来越少了。”

    通常来说，一个房子的装饰是最能体现女主人的品味的。而杨人杰的姐姐毫无疑问能够看得出，是一个气质高雅，品味不俗的人，房间里处处体现出精致奢华却又端庄低调的特质。从家具、器皿的选择到窗帘、地毯的颜色，甚至于一个花瓶、一幅画的位置摆放，处处考究精细。彼时，我对物品材质的优劣和贵重与否还没有什么概念，但也能感觉这个家无处不雅致，无处不妥帖。如果非要挑什么毛病的话，就是我隐隐感觉这里太过完美，完美得就象是随时可以供人参观的精品展览一般，而不太有一个美满家庭的温馨、放松的气氛。在我的想象中，放在茶几上的一本正在阅读的书，搭在椅背上的一条披肩以及小孩子随手丢弃的玩具，比现在这种纤尘不染，每一样物品都井井有条、毫不错位，甚至果盘里的水果个头都象是量过似的大小均匀，窗台上的鲜花连一片卷边黄的叶子都找不到的样子，反而更象是一个家。

    小客厅处于房子一角，两面都有窗户，可以看到花园和正门，视线、光线都极好。我站在房间中央，不知道应该坐在哪里才好。是靠着墙壁的雕花红木椅子，还是松软舒适的欧式沙？我总觉得自己无论坐在哪里，都与周遭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杨人杰倒象是在自己家里一样随意。想来也是，他毕竟在这里住了好几年。他倒在沙上，双腿放松的伸向前方，随手拿起一个苹果，刚放到嘴边，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我：“吃苹果吗？”

    我摇摇头。

    他拿起苹果“咔嚓”咬了一口，笑道：“幸亏姐姐没在这里。”

    我好奇的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看看我。”杨人杰指指自己：“我坐的姿势，吃苹果的方法，她都不会满意。吃苹果不能这样啃，而是要削好放在盘子里，一块一块用叉子扎着吃。而坐呢，要上半身挺直，双膝靠拢，两腿放正，而且重要的是，不能靠在沙背上。”杨人杰边说着，边给我示范了一个标准姿势：“看到没？就是这样。”

    我笑了一下：“很一板一眼啊。”

    “没办法。”杨人杰耸耸肩道：“她就是这样长大的，再严格不过的礼仪教育。据说她小时候，吃饭时，她的家庭教师会在椅子背上插一把餐刀，就是为了防止她放松了把背靠在椅子上。”

    我惊得目瞪口呆：“这也太严厉了吧，尤其是对一个小孩子。如果不许靠着，那么为什么要明椅子啊，我们就一直坐板凳好了！”

    杨人杰一拍掌，笑道“说得好，就是这个理儿！其实我姐也说，她只要求我们符合基本礼仪就成，而她学到的东西有些已经不合时宜了，她也不会非得要求别人象她那样做。无奈她自己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再也改不掉的了。不过好处就是，再严格的人，在她那里也从来都挑剔不出任何毛病。”

    “那如果你做的不符合她的标准，她会怎么样？会一直念叨你吗？”我笑着问道：“还是会打手板，象旧日里私塾先生一样？”

    “当然不会。”杨人杰又啃了一口苹果道：“我姐从来不打人骂人的，甚至不会直接说出来。但她也绝不会掩饰她的不满意，她会通过其他方式表现出来，比如叹气啊、失望啊。对这些你很难做到视而不见，有时甚至还会觉得非常有压力，所以往往就会不知不觉中按照她的要求去做了。”

    “原来是这样。”我轻轻的点头，心里有一点点不安。杨人杰的姐姐是这样的人，对自己的要求都从不放松，那么对于我，一个无父无母在老街弄堂里长大的孤儿，她会看得上吗？转念一想，我又有一丝不忿，她是杨人杰的姐姐，又不是我的姐姐，我凭什么就非要得到她的认可呢！

    杨人杰注意到我的神色，连忙劝道：“你不用想太多的，我姐绝对是个好人。跟她接触过的人，我还没见过谁不称赞她的呢。你完全不必有压力。”他这时才注意到我一直是站着的，急忙道：“你赶快坐呀，不用那么拘谨。”

    他把我拉到他身边坐下，又把茶几上的果盘推向我，道：“喜欢什么就吃点儿。”

    看着果盘里如模型一般红通通的苹果和颗颗饱满的葡萄，我丝毫没有任何食欲。

    这时，有人轻轻敲了敲门。我立刻站了起来。也许是杨人杰的话对我产生了影响，我竟有说不出的紧张，只觉得口干舌燥，掌心冒汗。杨人杰也是马上立直了身体，朝门口看去。

    门开了，却是佣人端了茶水进来。杨人杰竟轻轻的舒了口气。看起来，他也并不象他说的那样轻松。

    “杨少爷，太太出门时吩咐了，请少爷代她招待小姐。太太说她临时有事，请小姐务必多担待一些，还请小姐千万别客气，如果觉得无聊了，少爷就带小姐到处转转。”那佣人眼观鼻、鼻观口，低垂着眼帘，面无表情的说了这一番话。话的内容是极为恭谨的，但不知怎的，我却觉得她带着股子居高临下的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