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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凝重。
由两个小厮带着路,燕然快步从后门往内厢走。
周遭是典型的江南园林模样,怪石嶙峋,苍木耸立,溪流潺潺,忽而溅起白花,清凌凌作响。门楣瓦额精巧而不失大方,黄梨木与紫檀木的树脂香气交错,亦暗自彰显着庭院主人的不凡身份。
这条路如此熟悉,却又这般陌生。七年前的点点滴滴被当时年轻的燕然藏掖着抛在脑后,此时却不由自主地拼命涌回来,一时间将冷静的思绪冲得支离破碎。
走了将近一刻钟,小厮们才停下来,弯腰立在紧闭的雕花大门之前,轻轻扣了扣:“老爷,燕姑娘到了。”
唤了几声,屋里头皆没动静,正当燕然准备伸手推门之时,门才“嘎吱”一声开了。
一股药味从暗沉沉的门缝里流淌出来,燕然蹙眉走入屋内,朝着立在门边的女人作了个揖:“三娘见过大伯母。”
被唤作“大伯母”的女人名为朱笙,为谢家的大奶奶,管家十几年,手上掌着不少家财铺面。大抵三四十,然面上却瞧不出多少岁月的痕迹,墨青色褙子衬得不着一丝妆容的面色越发寡淡,乌发一丝不苟地在头心盘起,只插一根点翠银簪子,眸似沉谭般深不可测。
“可算来了,你伯父念你可念得紧呢。”朱笙微微笑了笑,眼睛却不动声色地将燕然上下打量一遍,边走边说,“想来也有个五六年未见了,三姑娘长得愈发出落了。前几天老爷子性命垂危,想着要把家业交一部分给你打理,这才火急火燎地唤你来。听老爷子说,这些年你可在外头做了不少生意,果真是个好料子,也算不负当年老爷子栽培你,带你一道行盐了,怪不得如今老爷子想着要把家产分于你呢。”
燕然说:“是七年,自三娘请离谢家已有七年,大伯母瞧着却还年轻似当年。至于分家产一事大伯母说笑了,三娘做的不过是些亏本的小买卖,谢家盐业天下独大,三娘这些旁门左道自然只是班门弄斧,伯母不必将伯父的玩笑话放在心上。再者,伯父吉人天相,打理偌大的家业怎能少得了他。”
朱笙轻笑一声:“你这丫头口齿倒是伶俐,若我家肃肃脑子能有你一半儿好使就好了。”说着,她叹口气,“这等关头,她爹爹病成这样,竟还跑出去玩,找了两天都没个踪影。”
“说起来,谢伯父究竟得了什么病?怎会瞬时如此严重?”
朱笙摇摇头:“扬州城的名医都请了个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晓得是个慢性病,病来如山倒,他年纪大了,经不住折腾,便更为严重。”
说着,两人转进内庭,一些嘤嘤的哭声从玉屏风之后传来,听着怪瘆人。
不出所料,屏风之后三三两两站着些打扮精致的女子,胳膊腕上套着许多金玉镯子,一边拿手绢抹着没什么眼泪的眼眶,一边转着眼珠子往这从未见过的漂亮姑娘身上瞧,周身尽是与病房格格不入的脂粉之气。
“好了,哭嚎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收你们进来也不争气点生个男孩儿出来,整天就知道乱哄哄地添乱,还不下去?”
朱笙声音不响,却威严自带,一群莺莺燕燕即刻没了声响,一溜儿碎步往外走。
走一走的还盯着燕然不放,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后头传来。
“哟,这是哪个人家的姑娘?大奶奶可真是,老爷都一把年纪了还给他纳妾呢?”
“胡说什么,听说她是老爷的干女儿,大奶奶不明说,底下可暗自把她当作对头呢。这么些年从未见过她,今日竟登门到府上来了,看来老爷这身子是真不行了……”
好容易耳根子清净许多,朱笙伸手拾起松松挂着的纱幔,将其挽在掐金钩子上,附身将床上之人扶起来些。
“老爷子,三姑娘来了。”
燕然不及细看,即刻跪下身子:“三娘不孝,时至今日才来看望伯父。”
谢仕清重重咳嗽一声,伸出枯瘦的手往上抬了抬,声音甚是苍老无力:“无妨无妨,快起来吧,雲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