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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赫连晴推至一边。
陈默已经做好了赫连晴拍案而起、拂袖而去的准备,甚至用强硬手法逼迫她的对策,可是显然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见陈默并未出声,赫连晴再次将一向挺直的腰杆弯下去了几分:“还请陈小姐能不计前嫌,救犬子一命!”
只要能救她昭儿,陪个礼道个歉算什么?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她赫连晴也甘之如饴!
陈默站起身来走至赫连晴身边,亲自将她扶起:“王妃的胸襟我陈默佩服!”
陈默虽然愤恨当日之辱,那是基于赫连晴当时权大压人之上,但是其实在内心深处她也明白,这里已经不是当初的天朝了,这里有它自有的生存法则,而贵族,就是其中享有普通人生杀大权法则中的一项。
其实站在赫连晴的角度,她当时的所作所为并不过分,因为这是她的权利。
但是陈默改不了她那种尊严至上的想法,所以一旦有机会,她仍旧会出击,为自己讨回公道。
但是现在,陈默心里是真的对赫连晴此人开始刮目相看了--这个女人能屈能伸,段数比陈默高何止百倍?若是为敌,必当十分凶险。
赫连晴重新站直了身体,脸上并没有刚刚向陈默赔礼道歉的尴尬,反而坦荡自在,磊落光明。
陈默的心放回了肚里,这人不是出尔反尔之辈,刚刚的道歉也是诚心诚意的,不必怕她日后报复。
不得不说,陈默观察人还是十分厉害的。
赫连晴出生将门,从小受她父亲教导,虽然也会使阴私计谋,可是更多的时候,她亦是女中豪杰,生性坦荡、不拘小节。
所以其实本质上来说,她们两个是同一类女人:自尊自傲,宁愿使用阳谋,也不屑于诡计。
两人再次落座,这回赫连晴将所求陈默之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五日前,小霸王谢昭和李尚书家的儿子一起在“春风得意楼”喝花酒,因为那天是谢昭弱冠之日,谢昭不耐府中众多亲朋好友,偷偷拽着李尚书的儿子李思明一起偷溜了出去。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李思明更是对谢昭马首是瞻。可是那天两人都喝得有点高,叫了几个妓子伶人来跳舞助兴。
结果两个臭味相投之人一同看上了同一个伶人,平时李思明都是对谢昭谦让的很,没想到那天大概是喝多了,竟然和谢昭叫起板来!
谢昭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原本也只是觉得好玩,现在他李思明要跟他抢,他就不乐意了,动怒之下,狠甩了李思明一巴掌。
这都说酒壮怂人胆,这话一点不假。李思明点头哈腰了那么多年,这次被这一巴掌实在打火了,腾地翻身起来就和谢昭扭成了一团。
两人打斗时引来了好多人围观,谢昭天生神力,几拳下去就打的人满地求饶。
当时打斗中谢昭不小心碰倒了房中的蜡烛,那“春风得意楼”里又到处都是纱幔丝帐,瞬时间这火势就变得非常之大。
当时所有人都吓得一哄而散,谢昭虽然仍有酒意,但还是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离开时他明明看到李思明虽然被打的不轻,但是意识尚在,腿脚也很灵便,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就被告知李思明被大火活活烧死在“春风得意楼”!
这一下子就让文武百官愤怒了,杀个寻常人也就罢了,这个可是朝中一品大员之子!即使当今圣上是他的亲伯伯,可是这未免也太过荒唐了!
李尚书在朝中好友众多,私交甚好,再加上很多人都吃过小霸王的亏,这次不乘机落井下石更待何时?
于是这一天,元成帝的书桌上堆满了弹劾小霸王的奏折,满朝文物甚至因为这件事而在早朝时辩了一天,主题就是:王子犯法,是否应该与庶民同罪?
最后甚至市井之中都越闹越凶,反对谢王府横行霸道的呼声越来越大,最后元成帝顶不住压力,下旨将谢昭关在了天牢中。
虽然赫连晴期间去看望过谢昭几次,到底还是西岚国的小王爷,谁都还没胆子敢动谢昭一根毫毛,可是看着从小锦衣玉食的儿子,如今在天牢中吃吃不好,睡睡不好,才进去几天,这人就瘦了一圈,当娘的心又怎么会好过!
更让赫连晴忧心的是,这件事一天不解决,谢昭就得在天牢中呆一天。
虽然谢昭连连向她保证,当时自己并没有打死李思明,而且离开之前李思明是有能力躲过火灾的。可是如今李思明已死,就连尸身都已经烧成了焦炭,这可真真是死无对证啊!
陈默听完赫连晴的话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双眼看向赫连晴的眼底,十分认真地问道:“王妃确定您的儿子并没有杀人?”
赫连晴连忙向陈默保证:“本宫的儿子本宫自然知道!虽然昭儿是不务正业了点,可是这杀人是万万不可能的!本宫敢以身家性命做担保!”
赫连晴知道,陈默现在是最后的希望了,既然她都能从一副骸骨中验出是赵殇将军,她相信洗脱她儿子的冤屈,也一定可以!
“好!这个案子我接手了。不过王妃可知道我验尸的规矩?”
虽然上京都这潭水已经够混了,可是她不介意插上一脚,只要能为死者伸冤,这些牛鬼蛇神,她陈默向来不怕,正所谓成功细中取,富贵险中求!
赫连晴纤眉上挑,原本被忧虑笼罩的眉宇此时微有放松,丹凤眼中折射出微微的笑意,双掌轻击,门外的一个小厮捧着一个檀木盒子恭谨地走了进来。
“请人做事,自是打听清楚规矩才来。”说完命人打开木盒,顿时金晃晃一片,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五十个金元宝,50两一个,整整2500两金子!
“这是定金,事成之后,定有重谢。”
陈默也不推辞,她有她以后的计划,那些都是烧钱的东西,这些金子她正好需要,况且,此去上京都,风云诡谲,这些金子收的不贪心。
赫连晴前脚刚走,春香就回来了。
“小姐,已经将柳公子送上马车了,这一耽搁,都要到正午了,我们还要去医馆吗?要不干脆下午去好了。”
春香看看日头,都快是正午的光景了,琢磨着要不如吃完午饭再去医馆好了。
“也好,那就吃过午饭再去吧。不过我一个人去就行,你在家整理一下东西,我们明天去上京都。”此事刻不容缓,赫连晴说过明天一早,就派人来接陈默。
春香收拾茶杯的手一颤,差点摔了杯子,忍不住惊呼道:“小姐,那时管家不是说过,叫我们这辈子都别回上京都吗?”
陈默抬起头看向春香,娇软的声音中忍不住带了一丝傲然:“因为当初那个驱逐我们的人,今天亲自来请我们回去了。”
春香红红地苹果脸上顿时显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天哪!难道是谢王妃真的亲自来请小姐回去了?这真是,真是太好了!
就知道小姐是天底下最有本事的人!
“太好了小姐!春香好高兴,春香可以回家见爹爹和娘亲喽!”春香高兴地欢呼着跑到房间里去收拾东西去了,激动地连午饭都忘记去做了。
陈默僵立在屋子中央:一直以为春香和自己一样无牵无挂,原来只是自己了解的不够多而已。
她有父母,说不定还有兄弟姐妹,她在这个世界上有许许多多让她牵肠挂肚的人,只是因为她陈默回不去罢了。
在这里土生土长的人又怎么会和她陈默一样,是真正的了无牵挂呢?这一刻陈默的身影有着说不出的寥落。
想到这里的时候,陈默眼角的视线却不自觉地移到了装着孤本的锦盒上。
真的会一直无牵无挂吗?
柳乘风回去的时候,秋明正焦急得等在门口,见柳乘风回来了,连忙长呼了一口气迎了上来:“公子,您可真的把秋明吓得够呛!小的都快急死了,您这一早上地到底去哪儿了呀?”
柳乘风但笑不语,没有回答秋明的话,步履轻松地踏进了别院的大门。
“对了公子,今天指挥使大人来找您了,小的说您不在,他正在书房等您呢!”
阿珏来了?柳乘风脚下一拐,便向书房的方向走去。
推开书房的大门,只见夏侯珏身上仍旧一身官袍,繁复的图腾刺绣在猩红色的锦衣卫朝服上蔓延,双腿交叠,修长如玉的手中放着一本书,平时冷酷邪肆的面容此时微微放松,常年不离身的绣春刀正放在他的右手侧。
这样的位置,最是顺手拔刀的位置。
“阿珏怎么来了?”柳乘风在书房侧面的扶手椅上坐下,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位稀客,夏侯珏自从回上京都之后天天忙得天翻地覆,几乎那次分别之后就再没见过面。
夏侯珏揉了揉太阳穴,整个人显得异常疲惫:“阿珏可知道小霸王之事?”
“自然。”整个上京都的风向最近都在围绕着这个话题转,想不知道都难呢!
夏侯珏坐直身体正色道:“那么我想请你明哲保身,不要参合进来。”
柳乘风低垂着眼睫,遮住了他那双璨如星子的双眸,唇角勾出了一抹苦笑:“阿珏,这件事很抱歉,我想我会答应谢王妃的请求。”
夏侯珏冷眸一眯,脑中想了千万个理由都想不出为何柳乘风突然会想趟这趟浑水,忽然眼角的余光掠过放在书桌边上的那本《推拿穴位》的医书,想到了一个理由,也似乎只有这个理由。
“是因为她?”举起那本医书,夏侯珏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阿珏果然聪明。”柳乘风脸上笑容依旧,可是语气中的认真让夏侯珏不得不正视他的话。
“哈!”夏侯珏忍不住站起身来烦躁地在书房中来回踱了几步:“乘风,你,你真的动心了?”
一直以为是陈默引诱的柳乘风,可是两人已经分开那么长时间,乘风却依旧对她念念不忘,同为男人,其中的意思自是不言而喻。
柳乘风目光悠远,脸上的笑容浅浅淡淡,似真若幻:“或许是,也或许,不是。”
“乘风,你莫不是在西岚待的时间太长,忘记了自己原本的身份?你和她,是没有可能在一起的!你若真的喜欢那个陈默,就不该如此!”
夏侯珏第一次涌现出了些怒气--明明知道会是没有结果的感情,为什么还要投入进去?难道他就不怕最后伤人伤己吗?!
三年前柳乘风第一次来西岚国,救了年仅十五岁的夏侯珏,当时的夏侯珏如丧家之犬般被家族赶了出来,是柳乘风教会了他一切,让他能重新存活于世。
在他的心中,柳乘风如兄长、如知己、如老师,是他最最尊敬的人,柳乘风能将所有的一切都算计于胸,可是今天怎么会犯如此糊涂的错误!
陈默和他,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啊!
可是夏侯珏不知道,刚刚这话完全击中了柳乘风的软肋,那句“伤人伤己”让柳乘风脸上的笑容一下子飘散了开来,目光沉沉地看向夏侯珏。
夏侯珏的话他都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回去,他和陈默之间,虽然不想承认,确实没有什么希望。
深呼吸一口气,柳乘风缓缓地站起身来,两个同样的绝世美男子迎面而立,一温和一冷厉,但却谁都不能盖过谁。
“阿珏,我这一辈子有可能很短暂,你知道吗?”盯着夏侯珏看了许久,柳乘风才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夏侯珏冷眸瑟缩了一下,在他心中柳乘风虽然身患疾病,但是却总是一个极为强大的存在,他的无双智谋,他的算无遗策,无一不让他钦佩,所以往往很多时候,他都会下意识地忽略柳乘风可能命不久矣的事实。
从容地,仿佛在说一个其他人的故事般,柳乘风继续道:“有时候太过聪明也是一种烦恼,看人把人看的太透,下一刻要说的话,下一刻要做的事,这里,”柳乘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都能知道。”
“这是一种很无趣的人生你知道吗?唯有看到她的时候,我猜不透。她有和我比肩的智慧,有比我更淡泊的心,有比我更了无牵挂的情。”柳乘风的眼中闪过一丝迷惑,纵使学贯古今,如今却觉得每次对陈默的一个描述,都是如此困难。
“她让我觉得这个世界不是那么地无趣。我不知道这是否就是你所说的动心,但是我能知道,在我死之前,我可以有一些美好的、属于我的回忆。或许有些自私,但我希望漫天神佛能宽恕我一次。”
柳乘风说完便默默地转身离去,态度已经表明,其他的多说无益。
“乘风,”夏侯珏声音有些沙哑地叫住了柳乘风,“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既然你想为她卷入此次风波,我也无话可说,只是此行凶险,还请务必保重。”
说完从怀中拿出了一枚锦衣卫专用的令牌放在了书桌上,若是危急时刻,说不定能救他一命,其他的,他夹在皇帝和友人之间,也只有无能为力了。
冲着柳乘风一抱拳,夏侯珏拿起绣春刀告辞离去。
冷冽的风吹地猩红的飞鱼服猎猎作响,夏侯珏每行一步,衣袍翻飞,仿佛踏在烈火中前行而去。
柳乘风看向远方阴沉的天空,忍不住叹道:
大风起兮云飞扬,上京都的天也要变了。
------题外话------
本来是想写满一万字的,不过到这里已经是一个完整的章节了,青夙就不画蛇添足了哈哈~
然后非常感谢昨天微微蔚然的花花钻钻,感谢粉丢丢的打赏,感谢紫雨樱花和流年忆逝的花花,感谢昨天那么多给青夙写评论的亲亲,爱死你们了~
PS:明天小霸王再战陈默,我们又有大案要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