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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币,我从哪里来?靠我父母的早点摊来?算了吧。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我的房租还是李哥帮我找公司争取,公司负担了一半呢。况且,我就是出国,也考不了普林斯顿那样的学校,只能读个二流大学,还没有奖学金,留在美国也是个低端码农,回国后也挣不了大钱。”
“那你一个月在公司挣多少?”
“一万多,不到两万,我估计李哥的职位也许就是我永远达不到的上限了。”
“那你不如考个清华北大或者复旦交大的研究生,也比你现在强啊?”
“庄哥,我是靠贷款上的大学,我也是村子里唯一的一个考上211的人,我十几年读书把家庭经济读垮了,把父母的身体也透支了,今年回家看到母亲的风湿性关节炎更严重了,每个月光药费也要1000多,继续做早点,恐怕身体也支撑不了几年了,光靠父亲,那是撑不起一个店子的。”
“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还有个妹妹,在深圳打工,她高中毕业后本来也考上了一个三本,但她也不愿意读,家庭经济条件也不允许,就自己到富士康打工了。她从小就崇拜我,希望我继续往上学,她愿意帮我挣学费,但我是哥哥,怎么可能让妹妹养活?”
“那是那是”我听到这里时,真想跟他叙述自己的家庭,但我不能说,在他面前是一个成功者的人设,不能随意破坏。他要是知道我是一个连母亲都抛弃的、父亲已经逝去的、流浪四处的、靠玄学挣钱的,不知道他会怎样看我。
但越怕什么,什么越来。
“庄哥,你是怎样挣到钱的?”
对啊,我是干什么的?我像是个无所事事的人,在拥挤压迫的人流中,我像是个旁观者;在生活阶层的拼杀中,我不是一个参与者。哈姆雷特问道:“我是谁?这是一个问题”。
“怎么说呢?我嘛,我原来是做生意的,现在遇到瓶颈期了,来首都考察下市场”就完这句话,我自己也显得没有底气。我突然感觉到,如果,有人在回答你问题时以“怎么说呢”开头,那多半是不想回答或者不好回答。
“懂了,庄哥,你这是在换档加油,准备起飞了!”小苏以自以为懂得者的小聪明,朝我挤了挤眼,仿佛他也是过来人。
我对这种江湖人士的狡黠非常熟悉,他们总在别人欲言尤止之时表现出一种深以为是的表情,仿佛双方共同掌握着某种秘密一般,以此形成了一种我们是同道中人的错觉。自我认同的代入感,是取得集体力量的敲门砖。任何事都有秘密和窍诀,这是他们对成功都的基本共识。其实,哪有那么多秘密和窍诀,一个咒语打遍天下、一个窍门通达荣华,只不过是对通识贫乏而产生的幻想,只不过是对成功过于渴望的懒汉。
在对其生活的观察中,我不得不承认,小苏是精明而努力的。他每次逛超市,都会多带一些洗 发液或者香皂牙膏之类,给共用的卫生间配齐所有的卫生用品,下班无事,也会主动清理房间,烧开水。他手脚勤快、语言亲热,是一个讨喜的家伙。他唯一的缺陷是:缺乏见识。因为他学到的太少,而因过度期望快速脱贫,限制了他的思维和想象。这些都是因贫穷而来,像我一样。但我唯一与他不同的区别就在于,因董先生传授的周易预测知识,让我拥有了另一种思维能力。除此,小苏就是我的镜子。
但是,在小苏身上,我看到了积极的东西。那就是,承认知识和努力是改变命运的重要手段。他在积极工作,在羡慕李茅的学识,在追求更好的生活,在承担家庭的责任。这是一个男人最宝贵的品质。我呢?我连家庭都没有,我甚至没有原谅自己的母亲!
她错了吗?她有更多的选择吗?她坚持哺养我十多年,也对美好生活期盼了十多年,而现实给她的打击是一次次的失望,最后崩溃在初恋同学的一个预期上。她也许觉得这是她命运的救命稻草,仿佛隧道尽头的亮光。她没错,她只是为贫所困,没有选择而已。
想到这里,我心里突然涌起了巨大的悲悯,就像悲悯我自己。
有钱男子汉,无钱汉子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