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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这时却听苏夫人又道:“可真是巧了,我儿子单字眠,而柳小姐的闺名也有一个眠字,可见当初起名字的时候,做家长的心思是一样的,都希望自己儿女衣食无忧,安眠长久……”
这话,全氏就不爱听了。这苏公子是来相看她家青瑛的,可苏夫人偏偏提她儿子跟眠棠撞了名字,虽然后面得体地转到了父母心愿的话题上,可还是有些不妥?
而且……那位苏公子竟然直直地看着眠棠,似乎是被她的美貌惊艳到了。
全氏自知自己女儿的相貌,跟眠棠那种艳美的感觉乃是泥云之差。若是苏公子看上了眠棠的美貌可真不好办了……
不过全氏又一想,觉得眠棠的经历太复杂,而且无父无母,这一点上,可就比不得青瑛了。
这么一想,全氏又略觉心安了。
既然他们要去寺庙祈福,眠棠只跟客人们微笑福礼,便随着外祖父入府门去了。
她当初回陆家时,一时清闲下来,夜里总是睡不着,加上陆府的厨子做饭不太和口味,吃的也不多,人整个瘦了一圈。
直到后来,厨子做菜不知道怎么的,渐渐有了滋味,眠棠才多吃了些,只是夜里觉得寒的毛病还在,偶尔还是会失眠到天亮。
这几天天冷,眠棠一时想起了李妈妈给她熬炖驱寒的猪脚姜,便叫芳歇去厨房给她依着李妈妈教授的独门方子熬炖浓浓的一小砂锅,一锅子的猪脚鸡蛋和老姜,浸泡了几日,味道正是时候,芳歇将小砂锅放在屋子里的暖炉子上热一热,就能吃了。
眠棠吃了一口,老醋姜汁里满是猪脚的胶质,就着热汁吃一个鸡蛋,浑身都暖暖的。
如今她的船行初见规模,虽然初时不怎么赚钱,可是等将曹家的生意挤兑黄了,船行的利钱也就水涨船高了。待生意彻底好转时,她会将生意转给大舅舅,神威镖局几十年的老招牌也要重新挂上。
至于二舅舅,他若是有自己来钱的门路,自去鼓捣去吧。不过由着二房来掌家实在是不妥……
眠棠漫不经心地想着,突然开口问道:“芳歇,你这猪脚姜的甜醋是从哪买来的?芳歇赶紧道:“出门遇到货郎喊着岭南正宗的甜醋便买了些……怎么了?难道味道不对?”
眠棠看着手里那碗猪脚姜,笑了笑道:“没事,只是因为你煮的竟然跟李妈妈煮的味道一样,所以问问……”
以前,她不知道李妈妈为何煮出的白菜都跟别人不一样,别是一番独特滋味。
后来才知道,那是因为李妈妈烹制菜肴的许多调味品都是大有来头,譬如做猪脚姜的甜醋,乃是岭南老字号熏醋坊,用特制的熏坯制成。一年里也不过二十缸而已,除了进贡朝廷外,剩下的,也都是进了王侯将相的家里。
就连平时做菜的酱油,都是上好的鱼虾酿造,做出的饭菜能不香甜吗?所以这等子金贵滋味,乃是王府里的特享,可不是巷子里的货郎能卖出的货色。
所以第二日时,眠棠不经意间又交代厨房,说她想吃胭脂雁肝,要厨房买一只北地雪雁来取肝来做。
厨房苦着脸表示,寻遍了市场,也没发现有什么北地雪雁,拿别的雁来凑数行不行?
可是过不了几日,选买货物的婆子一出门,就听见有猎户扛着一肩头的货物,说是有北地雪雁卖。
不过这次,那婆子可没有买,而是依着柳小姐的吩咐,先去禀明了她有北地雪雁卖。
不消多时,眠棠便披着厚厚的狐裘出现在了门前。
那卖大雁的急急转头要走,眠棠却面无表情道:“雁都没卖,你就要走?回去可怎么交差?”
那个乔装猎户的虽然贴了一圈络腮胡子,又低带毡帽,可是眠棠一眼认出,他就是先前在自己药铺子里打杂的伙计,也是范虎的得力部下之一。
那暗卫见既被眠棠认出,便索性大方些,转身撂下担子,一股脑儿卸下雪雁、野猪腿,还有各色野味。
眠棠紧绷着脸道:“你们怎么知我想吃这个?在陆府里安插了多少探子?还有……我跟他可没有什么关系了,你们怎么还不走!”
这些,那暗卫可回答不上来,只咬着嘴唇往身后的巷子口看。不一会,便看见范虎搓手走了过来。
“夫人……啊,不对,是柳小姐,我们爷吩咐了,照拂好您的日常起居,可是你前些日子在府里,似乎吃不惯饮食,我们飞鸽传书禀明了王爷后,他便让李妈妈写了单子,照着单子让王府的特供送来了些您喜欢的。”
眠棠却不为所动道:“你们收买了哪个下人通风报信?”
范虎拱了拱手道:“小姐,您是知道的,我们也不过是领了差事,实在也是一片好心,也不是给您下毒添堵……您要是再糊涂些,这雪雁了老早就按在锅里煮了……还请小姐发发善心,莫要问了……等王爷凯旋,小的们就能交差了……”
若是再早些时候,眠棠说不定会有些许感动,可是现在,她却已经铁了心肠,冷冷道:“果然是要做了驸马的人,温柔小意起来真叫人佩服。不过我与他亦无关系,他这么做,岂不是叫人起了误会……你不说也不打紧,府里的脏臭,我自会清理,可是也请范爷莫要害人,不要再使银子收买陆府的下人了……”
范虎被说得直噎,若是可以,他真想早早掐死贺三小姐的大嘴巴。
那圣旨都还没有到西北呢,也不知这个皇商女哪里听来的消息,还眼巴巴地传给了柳眠棠听。
如此一来,他接下来的话,便显得多么不合时宜……
可是王爷的吩咐,他又不能不做,所以只能撇了脸皮,木着脸道:“这些都是王爷的吩咐,我们不能不做……而且王爷还说,叫您等他。”
眠棠不解问:“等他?等他干什么?”
范虎也不知道啊,只能照着吩咐道:“王爷的意思,是让柳姑娘缓一缓,莫急着嫁人。”
眠棠原本以为,今天听到曹爷的满嘴污蔑之词,就够荒诞的了。可是跟西北的淮阳王一比,根本就不够瞧的!
等他?不要急着嫁人?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眠棠甚至怀疑,这话是范虎杜撰出来的。因为她真是想不出崔行舟这么骄傲的人,会说出这样蛮不讲理的话来。
不过范虎却郑重递给眠棠一封王爷亲笔所写的书信。
眠棠看着信封上熟悉苍劲的字体,接都未接,转身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碧草给她倒了一杯茶,然后小心翼翼问:“小姐,要不要我去查一查府里的下人?”
眠棠深吸了一口气道:“不必,依着淮阳王的本事,他若想,小小的陆府也尽在他囊下……你去跟府里的婆子打听打听,西州的哪个媒婆靠谱些,明日请一个来。”
碧草和芳歇面面相觑,这婚姻大事岂可赌气?
可是眠棠却道:“他都这么说了,陆府若无媒婆上门来打听打听我,岂不是显得门庭冷落?”
她就是想让崔行舟认清一点,嫁不嫁人,陆府长辈会安排,更是要随了她的心思。他一个快要成驸马的人,操心不着!
虽然这么想定,可是眠棠还是被崔行舟的跋扈气得一夜未睡,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候还赖在被窝里翻滚。
她也知道自己不该赖床。陆府干领钱的人太多,她须得细细梳理,好好整顿一番,奈何前些日子太疲累,今日彻底犯懒了。
过了一会,她有些口渴,想拿床边小几上的水喝,顺着半撩开的帷幔,看见放在小几上的书信。
一定是昨日范虎见她不收,就将信给了她身后的两个丫鬟。
眠棠是立意不看的,想着一会叫碧草将信烧干净了。可是在被窝里辗转了一会后,她又伸出纤细的胳膊。将那信封拿起来,慢慢地抽出展开。
当信纸被抽出时,一朵风干风谣花从信封里跌落下来。
眠棠捻起那干花,倒是模糊想起一桩往事――她是在崔行舟命人修筑的温泉池的暖谷里看到这种样式奇特,淡蓝花儿的。那花的味道奇香,眠棠很爱闻,可惜开得不多,只一小簇。
当时崔行舟表示,以后会给她种一片的风谣花海,到时候她可以闻个够。
眠棠将那花儿放置在了枕边,然后慢慢将信展开看。
信纸很厚,居然有七八页。不过就算眠棠反复看了三遍,也捞不到什么正经的意思。
里面无非是他在她离开后的日常。
譬如她留在院子里的猫儿生了一窝猫仔。他选了一个尾巴带黑尖儿的白猫养在帅帐里,因为它跟她一般赖床爱睡,所以取名为睡仙,字眠儿。
她给他缝的衣服,被粗手的莫如洗烂了。可是他再穿别的衣服,总觉得没旧衣穿着舒服。
幽谷里已经种满了风谣花,不过这花爱招蜂子,赏花时须得兜上纱帽,而且山谷里嗡嗡闹得让人不能安心洗澡。
若是没有临别前的决裂,单是这书信内容看,就是久别重逢的丈夫在跟爱妻唠叨着分别后的点滴日常。
眠棠自问算是他哪门子夫妻?莫不是淮阳王阵前失利,一时失眠,无聊到要给她写信纾解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