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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出一丝微笑,接着道:“这样,我们活着虽不能重回千毒宫,死后总能回去了。”
她冷酷、浮肿、充满了痛苦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微笑。
这笑容看来实在又奇特、又诡秘、又可怕。
严铁歆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动容道:“表姐你难道也想……”
脆浓的小表姐挥手打断了他的话,黯然道:“我与你素昧平生,初次相见就将这种事交托于你,只因我相信你是位诚实的君子,今生我虽然无法报答你了,但我必定会在冥冥中保佑你的安康。”
这种话在别人说来,也许只是空谈,但自她口中说出来,却自有一种神秘的力量,令人觉得自己仿佛正在和一个幽灵做着交易一般。
严铁歆不再说话。
因为他知道她的决心是谁也无法更改的了。
脆浓的小表姐双手合什,躬身一礼,口宣佛号,缓缓转身。
严铁歆并没有看到她有任何动作。
她的人却已缓缓倒下。
倒在那黄幔覆盖的尸身上。
严铁歆长长叹息,躬身行礼。
脆浓却已热泪盈眶,揉着眼睛道:“看来,我的这位小表姐,也是个多情人。”
突听鄢椽伐长长叹了口气,失声道:“咦!你几时来的?她呢?”
他说的“你”自然是丁琦。
虞仙姬愕然道:“你没有瞧见?”
鄢椽伐茫然道:“我……我……”
他头上又冒出冷汗,嘎声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怎地忽然做了个梦?”
严铁歆缓缓道:“就因为你在做梦,所以我一直不敢惊动你,现在你的梦既已醒了,就将梦中的事忘了吧!”
要知鄢椽伐方才心神被慑,几乎已只是一具空的躯壳,剩下的也就不多了,若被惊动,真气一岔,便难免走火入魔。
他若不将这件事忘记,以后与人动手,便难免失去自信,使武的人若是失去自信,剩下的就不多了。
鄢椽伐又何尝不明白这道理,满头冷汗又不禁涔涔而落。
严铁歆凝注着他,过了半晌,才柔声道:“现在你已忘了么?”
鄢椽伐又沉默了很久,忽然仰天一笑,道:“我忘了。”
以枯枝和木叶将尸身掩盖,严铁歆燃起了火。
所有秘密,立刻就要随着火光消失了。
丰自清望着那始终被黄幔掩盖着的尸身,忍不住喃喃道:“这人究竟是谁呢?是这位小表姐的师妹?还是她的情人?只因他容貌被毁,所以才躲着不敢见人?”
脆浓想说句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方才黄幔被风吹起一角,她仿佛看到了这人的手。
看来那竟不像是只人的手,而像是只野兽的爪子,上面仿佛长着很长的指甲,还带着些黑毛。
难道她这位小表姐如此眷恋的,只不过是只通灵的野兽?
“情”与“孽”之间,有时相隔本就只不过一线而已。
但脆浓非但不敢说,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何况,人的手上,有时也会长出黑毛来的。
火,开始燃烧。
这秘密已在火中消逝了,永远消逝了。
脆浓心里却永远留下个谜。
唯一令严铁歆欣慰的是,他和他的亲人们又在一起了。
万梓樑坚持要送他们一程,因为万梓樑这一生也是孤独的。
只有他才能了解孤独的人,往往也会有一颗火热的心。
丰自清和鄢椽伐呢?他们则决心要在那条湖水中找到假夫人的尸体。
他们的友情患难不移,生死不易。
严铁歆将脆浓小表姐的骨灰交给了丰自清,因为他也是个可以信托的人。
无论谁交到丰自清这样的朋友,都是件很幸运、幸福的事情。
雷隐隐一直嘟着嘴,埋怨着,只因她晕睡了一场,错过了许多“热闹”,一直觉得很不开心。
范紫霞就安慰她:“你虽然错过了许多事情,但有些事情,看不到反而好。”
虞仙姬却在向严铁歆叙说此行的经过。
“半途中我们不放心,所以就尾随着丰自清他们过来了。”
“谁知,我们也落入了肖筱婕的陷阱和圈套!”
“也许,肖筱婕……”
雷隐隐动容道:“你们的意思是不是说,肖筱婕根本就不是屠龙会四月分坛的坛主,而另有其人?”
严铁歆道:“正是如此。”
雷隐隐道:“这么样说来,她也只是被人利用了,我们又空跑一趟?”
严铁歆叹道:“受骗的并不止我们,还有丁琦,我好歹也要找到他。”
他们很快就到了那里,只见丛林旁的山脚下有两间小小的木屋。
一个年纪虽不小,筋骨却很壮的樵夫正精赤着上身,在屋外的野地上用一把大斧子劈柴。
他看上去虽然似乎不懂武功,但每一斧劈下,都带着种很柔美的韵律,一根根巨大的木柴应斧而裂。
严铁歆望着他灵巧的运用斧头,想起了“养由基和卖油翁”的故事,心里不禁又有许多感慨。
“武功虽然练到天下第一,又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当今天下使斧的第一名家又能比这樵夫强胜多少?”
虞仙姬走过去,含笑道:“借问大哥,我们那位朋友还在这里么?”
樵夫面上毫无表情,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是点了点头,一斧劈下,又一根木柴应斧而裂。
虞仙姬道过多谢,和严铁歆使了个眼色,两人掠到门口,就见到了丁琦。
陈设简陋的木屋中,有张白木方桌,丁琦正一个人坐在那里喝酒。
他脸色苍白,看来有些睡眠不足,但却一杯接着一杯,不停的喝着。
屋里的光线很暗,虽然是白天,却仿佛静寂般萧索。
他们走进去,丁琦只不过抬起头瞧了他们一眼,立刻又自顾自的喝起酒来,像是已忽然变成了个陌生人。
严铁歆在他对面坐下,过了很久,才问道:“你找到嫂夫人了么?”
丁琦似乎过了很久才听懂他这句话,忽然一笑,悄声道:“她睡着了,你们莫要吵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