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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总觉得他不好。”我想余昔是想安慰一下我,我也就没追问他为什么对我前男友有不好的印象。按照人情世故,你关心我一下,我也要回应表达一下我的关心,也不想和余昔再继续聊令我不舒服的话题,我就问了余昔:“你为什么喜欢一个人喝酒?”没想到余昔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吐了四个字:“不想回家。”我接着问:“你和谁一起住?”他答:“我妈。”我借着酒劲,又仗着比他大几岁,以一副倚老卖老的姿态劝他:“妈妈都爱自己孩子的,你平时和她沟通耐心一点,父母年纪大了,脾气和习惯很难改,能让就多让让他们。”因为我觉得一般和父母吵架的情况无非就是那些生活习惯不同加上沟通方式和代沟的问题,应该都在我劝的射程范围之内,还在心中感叹了一下,诶,又是个倔强的孩子。”“我妈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从不和她吵,只有她会发脾气,至于我爸,反正好久没见过了,我弟跟着我爸,我跟着我妈,离婚的时候他们分配好的,之后就没见过了。”余昔的回答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的随口一说本就是为了不要聊失恋这种伤心的话题,没想到他的坦诚反而牵出了关于离异家庭这个更沉重的话题。因为不知道他父母离婚的是非缘由,我也不想继续深入追问,只能尽量避开他父亲,把话头扯回他妈那,因为我猜想儿子和妈妈既然一直相依为命,即使有争执,肯定也是些小问题,还能劝两句。显然我错了,余昔说话的声音比平时更轻了,可吐字却比平时清晰:“我爸走了,我妈只能打我了。”我没有接话,我万万没有想到余昔的这一句话,这十一个字的冲击力就像乘电梯一样,从十楼一下跌到了负十八层,当下我心里不断地骂自己:叫你嘴贱,叫你乱问,叫你自以为是!余昔见我没作声,怕我没听懂,反而用更多的词汇和更详细的故事背景扩充了那句话的内容:“我爸妈在我们小时候就每天打架,两个人拳脚相向,把对方当仇人一样打得浑身是伤,家里的东西没几件好的,都被摔烂了。他们两个人打完架,还会再把我和我弟毒打一顿。后来他们离婚了,我爸走了,我妈就打我,我只挡但不还手,她估计打得不过瘾就砸东西,她砸完,我还得整理。偶尔我和我弟发微信,互相询问下近况,我弟和我说我爸也那样对他。”我自认为问题家庭的情况也听的不少了,可这样的情况还是头一回,闻所未闻。我一边在想该如何安慰一下身边这个柔弱的一米八大男孩,一边在心里用三字经骂着他的爸妈。反而余昔却显得异常平静,他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和表情没有一丝起伏和变化。这种事儿我们正常人听了,都能把下巴惊得掉地上,他表现得那么麻木,我猜想,可能是因为他每天都在经历,也可能因为他用麻木包装了自己才能让别人看起来他是正常的。因为这十几年在我身边出现了一群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有一个不幸福的原生家庭,我称他们流浪的心,就因为和这些流浪的心们相处久了,我还算比较会找方法保护他们的尊严,以防他们会情绪爆发。尽管听了余昔的话后我内心像孙悟空大闹天宫,但也只是随意地和余昔说了一句:“哦,这不是你的问题,我错怪你了,那是你妈不好,别回去了,出去野是对的,哈哈。”“是你们的外卖吗?尾号404”就在此时一团黄色出现在我们面前,衣服上印了美团,是派送炸鸡的外卖员。我连说了三次对,伸手接过炸鸡,“是我们的,尾号404没错。”那天之前我从来没觉得美团的制服那么好看,我感觉外卖员送来的那份炸鸡用它的翅膀按下了电梯的1楼楼层按键,把我从负十八层送回了地面。我马上对余昔说:“这个很好吃的,我喝完酒最喜欢吃这家的炸鸡了,特别香。”余昔说:“是吗?我没吃过,但好像听说过还不错。”我接过话:“嗯,那你吃吃看啊,看看合不合你口味。”就这样我像品牌代言人一样努力地像余昔推崇这炸鸡的独特口味,余昔几次试图劝我暂停推销炸鸡无果后,他笑得停不下来。我也笑得很开心,我开心是因为,这个柔弱的一米八大男孩笑得很开心。
就这样边傻笑,边吃炸鸡,我们的啤酒也剩最后半罐了。我和余昔说,“喝完这些我要回家了,不然明天爬不起来就糟了。”余昔又迸出了一句出乎我意料的话:“我以后还能和你一起喝酒吗?你会愿意吗?”余昔这一问,我心头突然一紧,想到了第一天晚上他手腕上的十几条伤疤,和今天晚上他描述的生活状况,我把头转向右面看着他说:“可以,但是余昔,我们能不能有一个约定?我们只聊轻松的话题,不聊不开心的事,不聊沉重的话题,不聊太深入太私密的问题,可以吗?”余昔把头向下低45度问我:“是不是今天的话题让你不开心了?”我身边那群善良的流浪之心们教会了我,他们害怕给别人造成负担,所以他们不希望有人同情可怜自己,但如果他们的付出能给别人带来快乐,他们会义无反顾地去竭尽所能。我脑子里想着这些便对余昔说:“不是啊,你家庭的事情我又帮不上忙,今天听了我明天就忘了,我吃炸鸡吃的很开心啊,我就是想每天都能像今天吃炸鸡那么开心,怕你扫我的兴。我才没空管你呢,我喝酒就是为了延长开心的时间,是享受,什么开心我做什么,你如果要和我一起喝,就得照我规矩来。”一句听上去很自私的话,却能让余昔安了心。喝完最后那罐啤酒,余昔和上次一样,把所有的易拉罐扔进了可回收垃圾箱。然后我们互相道了别,我边想着白馒头一样的笑容,边想着刚才听到奇闻,回家了。让余昔预留一条白色万宝路香烟的事儿又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