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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婳的心咯噔一下,这个妹妹,八成是一早捡到了她的玉麒麟,也认出了那是燕王的东西,却一直不肯还给她!好哇,颜姝竟也留了一手!真是叫她刮目相看!
她又哪里猜得到一切都是华珠策划的呢?
王歆的眸子里泛起点点湿意,自己真是猪脑子,华珠明明讲过自己是她唯一的朋友,又怎么会联合别人对付她呢?忽然好愧疚,差点儿误会了华珠。
华珠侧目,冲王歆狡黠一笑。
王歆抿唇,垂眸遮住笑意,小丫头真是……
皇后握着玉麒麟,仿佛握着一块发火的烙铁,灼得整条手臂都微微发痛,她目光凛凛地盯着颜姝,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你说它是余夫人的,可有证据?”
颜姝又是一怔,她哪儿来的证据?她只是根据自己知道的信息,外加华珠透露的信息进行的一种揣测。
颜婳捂着高高隆起的腹部,在颜姝的另一边缓缓跪下,并努力平静地说道:“臣女不知它是何人之物,还请皇后娘娘明鉴。”
“它难道不是燕王送给你的玉麒麟吗?别以为我不知道!燕王在琅琊的时候,随身携带了一把扇子,上头有个吊坠儿,正是这个玉麒麟!”
其实,颜姝当时虽然看到了燕王手中的折扇,却没看清它的吊坠儿长什么样,不过现在看不看清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颜姝笃定了颜婳要卸磨杀驴,所以不会给颜婳留任何情面了!反正横竖一死,她干嘛不拉这个恶心的姐姐垫背?
一石激起千层浪,皇后有心把皇家丑闻压住,偏颜姝口无遮拦当众说破,皇后无可奈何地瞪了颜姝一眼,越发觉得她不如太子妃稳重,也越发认定了太子妃诅咒圣上一事大有猫腻。皇后眯了眯阴翳的眸子,看了看脸颊涨得通红的宴会,又看了看义愤填膺的颜姝,心中已经有了一杆秤,拉长了音调,沉声道:“颜良娣,你说燕王曾经去过琅琊?据本宫所知,燕王一直呆在京城,不曾踏出半步。”
颜姝跪着直起身子,信誓旦旦道:“妾身亲眼所见!去年十二月初八,母亲携带我们几个上寺庙求神拜佛,然后又为婳姐姐安排了相亲,只是不知为何,原本应该出现的马公子没有出现,不该出现的燕王却与姐姐在庙里谈笑风生。”
颜婳眉头一皱,眼神微闪道:“胡扯!你从没见过燕王,又怎会知道与我相亲的是他?我明明是跟马公子相看的!”
“哪里是马公子?马公子哪种人你看得上?燕王与燕世子长得像,我一眼便认出来了!而且我在家中看过玉麒麟的画像,知道它是燕王的贴身之物,凭它,我就更加笃定与你谈话的是燕王殿下了!”颜姝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倒是讲得有板有眼。
颜婳的肺都快气炸了,但又不知该如何反驳。毕竟,连她都有些相信颜姝的说辞了。
颜姝当然不会告诉皇后,颜宽曾经秘密会过燕王的事,直接告诉颜姝,他们之间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她只想搞垮颜婳,却不愿拖累颜家。
但有些东西,不是你不说,别人就想不到的。譬如皇后这么精明的女人,一联想到太子遇袭便是在去年的十二月,若燕王那时也在琅琊,又与颜婳有了接洽,心中便猜测赤焰鬼魂案或许是个幌子,真正想害了太子的元凶是燕王!帮凶是颜家!至于颜婳与燕王的私情,皇后还不大能确定,或许……燕王只是通过颜婳给了颜家一个信物?!
皇后怎么想的,华珠尽管没全部猜透,但也猜得七七八八了。当初颜宽通过装神弄鬼来陷害赫连笙,廖子承就很愤怒地说过这是一条极为冒险的路,一旦东窗事发,三族人的性命都要赔进去。那时,她的感受还不怎么深切,眼下看了皇后的脸色,方知廖子承担忧得对,也愤怒得对。
华珠沉吟,脑子里迅速闪过无数分析。首先可以确定的是,颜姝并不知道颜宽与燕王密谋了什么,也许她猜到二人有接触,但她不清楚内容也不预备把颜家拉下水,很好。
再看颜婳,她知不知道颜姝与颜宽的算计呢?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不过怎样都好,反正以她的智商来看,她应该知道哪怕私情曝光,也别把颜家这张底牌给毁了。否则,她就真的永世不得翻身了。
至于皇后那边么,赫连笙被袭一事的蛛丝马迹都被消灭得干干净净了,无凭无据的情况下,皇后和圣上也不能拿燕王怎样。起决定作用的是这起巫蛊案件。
眸光闪了闪,华珠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道:“今天的事可真是太奇怪了!先是余夫人送了颜良娣一个貔貅,紧接着汪公公来了,颜良娣跑进来说貔貅不见了,然后太子妃命人去找貔貅,结果貔貅没找到,反而找出了一对木头人,还是在太子妃的床底下找到的。唉,我要是太子妃,如果藏了东西,在找之前,起码先得回房把东**一藏,比如丢在恭桶啊什么的,那种地方一般不会查,藏点儿小东西不成问题。”
颜姝的心咯噔一下,做贼心虚地想,华珠是不是在暗讽她把碎貔貅藏进恭桶了?
皇后凝眸,看了看华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错,如果太子妃真的在床底下放了诅咒圣上的木头人,没道理会如此轻易地答应颜良娣搜宫。会不会……真得是颜良娣自编自导了一出贼喊捉贼的戏码来嫁祸太子妃呢?
华珠动了动跪得酸痛的膝盖,揣测一番皇后的思虑,又道:“唉,后面呢,又从颜良娣的身上搜出了燕王殿下的玉麒麟,如果颜良娣知道自己有玉麒麟,她应该也不会那么坦荡地叫汪公公搜身。她可以给赵女官,或者暂时先塞在冒椅的垫子下,反正她是最后一个被搜的,搜完她,搜查工作就结束了。”
颜姝眼睛一亮:“对呀对呀!明明就是有人趁我不备放在我身上的!我既然喊着丢了东西,要搜身搜房间,就不会傻到把一个足以害死我性命的东西带在身上!”
语毕,冷冷地看向颜婳,“是你!一定是你要害我!”
颜婳的脸一白,气得肚子都痛了:“颜良娣,你不要失去理智,我们是亲姐妹,我怎么会害你呢?我跟燕王,不认识!这个玉麒麟,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至于害你,更是无稽之谈!”
皇后犀利的眸光直直射向了颜姝,颜姝的心肝儿一阵乱颤,又听得皇后不疾不徐地说道:“诅咒皇上的主谋,可是要被凌迟的。”
颜婳脸上的血色霎那间褪去。
颜姝的眉心一跳,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诅咒皇上的主谋被凌迟,若是帮凶呢?皇后是在暗示她,若揭发颜婳与燕王的话,就绕她一条性命吗?颜姝并不是傻子,相反,她很聪明,不然也不可能逮住机会,一次又一次地爬了赫连笙的床,并最终成为了东宫仅次于太子妃的良娣。颜婳细细咀嚼了皇后的话后立刻得出结论,皇后想趁机除掉燕王,若她能助皇后一臂之力,就是将功补过!
华珠将颜姝的神色尽收眼底,顿觉好笑,皇后根本什么都没承诺,颜姝还以为自己要得救了。这种人,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不是吗?
颜姝把心一横,咬牙切齿道:“启禀皇后娘娘,今天余夫人来找我,跟我说她有法子助我当上太子妃,只要我按照她的计划行事!我根本没做什么噩梦,也没丢什么貔貅,貔貅是她给的!她说今天是年华珠入宫向皇后娘娘请安的日子,圣上龙体欠安,皇后娘娘从旁侍疾,无暇分身,一定会让太子妃接见。她还说,太后娘娘爱重廖提督,定会派人给年华珠送礼,我只要掐准时机,当着汪公公的面讲我的貔貅被盗,太子妃便不会坐视不理。汪公公好管闲事,也会坐下来把戏看完!”
汪公公嘴角一抽,他好管闲事?余夫人,嘴真贱!
颜婳的脸涨成了猪肝色,矢口否认道:“颜良娣,我究竟怎么得罪你了,你要这样污蔑我?”
颜姝白了她一眼:“哼,我才没有污蔑你!赵女官,是不是你把木头人藏在太子妃床底下的?”
赵女官跪下,战战兢兢道:“是奴婢。奴婢按照良娣的吩咐,在进入太子妃的怡兰轩后,趁着大家翻箱倒柜之际,将准备好的木头人从宽袖里取出,丢到床底下。”
颜婳的嘴巴都要气歪了:“赵女官是你的人!为什么不能是你自己要诅咒圣上,又要谋害太子妃,东窗事发了却嫁祸给我呢?”
颜姝的表情僵硬了。
双方各执一词,谁也不承认诅咒了圣上又嫁祸给了王歆,事情进入了胶着状态,难不成真把燕王叫过来,让燕王指认谁才是他的同谋?他不是傻子,不可能承认。
皇后、颜姝、颜婳心思各异,唯独华珠一脸轻松,皇后如何破这个局、如何借这个东风,她并不是最关心的。诚然,她想干掉颜婳,可比起干掉颜婳,她更想做的是另外两件事:第一,保住王歆。现在,王歆基本没事了。至于第二个目的么,相信很快就能有眉目了。
汪公公一手端着茶杯,一手用杯盖拨着茶沫子,时而啜饮,发出很厚重的声音,仿佛是故意的。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今儿这场戏他从头瞧到尾,可是把门门道道全都摸清楚了。他意味深长地瞟了华珠一眼,唇角一勾,狡猾的小狐狸,把所有人都耍得团团转,偏这些女人谁也没怀疑到她头上。之前他不明白天姿绝色又智谋过人的廖提督缘何看上一名样貌平平的庶女,而今见识了她的厉害方觉此人的确配得上廖提督!美丽的女人啊,像暖房里的花儿,开开就败了。聪慧的女人才是经风茂密的松柏,清姿长留。
华珠感受到了汪公公的注视,偏过头看过去,四目相对,汪公公眯眼一笑,华珠头皮一麻,有种被看穿的感觉。不过对方的眼神里并无恶意,想来也不会拆她的台。
汪公公的确不会拆华珠的台,后宫与朝堂一样,各种势力盘根错节,绝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今日之事嘛,汪公公只想“呵呵”一声。
颜婳挺直了腰杆,脸上已恢复了镇定之色:“皇后娘娘,臣妇绝无陷害圣上与太子妃之心!更不曾与燕王殿下有过私交!臣妇不知到底怎么得罪颜良娣了,竟让她如此诬陷我,还请娘娘明察秋毫!”
玉麒麟是从颜姝的身上搜出来,赵女官放木头人也是受颜姝指使的,一切都更加指向颜姝是凶手,若不能找到新的证据,颜婳的罪名无法成立。
华珠皱了皱眉,既如此,唯有使用最后一个办法了。
华珠举眸,望向了皇后:“娘娘……”
“启禀娘娘!许嬷嬷与廖大人过来了!”
廖子承?众人齐齐一惊。
许嬷嬷是太后身边的老嬷嬷,比汪公公伺候太后的时间更久,她领着廖子承来,说明是太后授意的了。后宫本不是外男可以随意出入的地方,可既是太后破例,众人也不好说什么。
皇后就道:“请许嬷嬷与廖大人进来。”
王歆的呼吸倏然变得急促,一颗心噗通噗通狂跳了起来,掐指一算,已将近八月未见,现在的他,有没有什么变化呢?若是看到她,又会作何反应呢?偏偏她跪在这里,连抬头都不能……
华珠的心分成了两半,一半因想起昨晚的亲密而紧张、而如同火烧,一半因独守空房而委屈、而愤怒。
当廖子承行至她身侧时,她刻意敛起目光不看他,因着一个低垂着眉眼的动作,也没能注意到皇后在看见廖子承时,眼底暮然闪过的惊艳与……惊吓。
但皇后掩饰得很好,一眨眼的功夫已被温和的笑意取代,乃至于汪公公看向她时,她的脸上已没了任何异样。
汪公公眯了眯眼,是他感觉错了吗?廖子承入内的一霎那,皇后的情绪分明波动一下。汪公公又看向花厅中央清贵清雅、倾国倾城的绝色男子,微微一笑,是啊,这副容貌、这股气质,放眼天下无人能及,难怪连皇后都震惊了,皇后就是因为这个才震惊的吧?!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廖子承拱手行了一礼,语气平淡,不卑不亢。
皇后温和一笑:“廖提督不必多礼,请坐。”
廖子承看了跪在地上的华珠一眼,坐下后,面色如常道:“不知东宫出了何事?”
许嬷嬷冲皇后行了一礼,皇后抬手示意宫女搬了个凳子给她。太后身边的人,谁都不敢怠慢。是以,当廖子承抛出问题时,皇后没怎么犹豫便回答了:“今儿发生了两件怪事,一是在太子妃的床底下搜出了木头人,二是从颜良娣的身上搜出了燕王的玉麒麟。赵女官已承认是受了颜良娣的指使所以摆了木头人栽赃太子妃,颜良娣则一口咬定玉麒麟是余夫人的,还说今日栽赃太子妃的行为乃余夫人授意。余夫人直言自己是清白的,一切都是颜良娣在嫁祸她。本宫是没辙了,就不知廖提督可否火眼金睛,断个高下?”
廖子承深邃如泊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波澜,说道:“可否给微臣看看证物?”
皇后扬手。
温女官起身,将包袱连同木头人一块儿放在了廖子承旁侧的四方小桌上,又从皇后那儿拿来玉麒麟,也搁上。
廖子承的嗅觉极为灵敏,几乎是玉麒麟被放到桌上的那一刻,鼻子就闻到了异样。他拿起玉麒麟,目光微微一动,扫过华珠,又撤回,随即将玉麒麟放入了温热的浓茶中。
众人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只觉他断案的手法实在奇特,一定是玉麒麟上有什么东西能通过茶水显现吧!但谁又知道,他不过是想洗掉玉麒麟上的气味呢?
片刻后,他如玉修长的手指捏起玉麒麟,放入自己的丝帕里轻轻擦拭了一番,一本正经道:“是真的玉麒麟。”
众人在心里“哦”了一声,原来茶水可以试玉啊!古往今来头一回得见呢,廖提督果然乃神人也!
廖子承放下玉麒麟,神色不变,又仔细检查了木头人,先是拔下钢针,再是褪去衣裳,对着阳光看了看后,又放在鼻尖闻了闻,眼睑一抬,问道:“宫妃可以随意找人采买物品入宫?”
皇后摇头:“不行,宫妃的一应吃穿用度皆由尚宫局与内务府统一安排,根据品级确定好次,若有额外的,便是上头的主子们赏的。”
“那,可有谁赏赐过颜良娣一匹蜀浣纱和青花葛?”
皇后看向王歆。
王歆抑制住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缓缓说道:“蜀浣纱容易抽丝,青花葛透气不佳,自李太子妃在任时便取缔了这两种布料,各地进贡的物品也全都经由了我的手,我确定,宫中没有蜀浣纱与青花葛。”
廖子承没看王歆,又捏了捏钢针,不疾不徐地问向华珠:“年华珠,你与太医院打过不少交道,可认得这是何物?”
皇后看了看廖子承,瞳仁一动,温声道:“廖夫人请起,不必跪着了。”
华珠站起来,依然低垂着眉眼,视线掠过他黑色官靴与重紫官服,在他腰间的玉带上堪堪停住,并探出了手。
廖子承眸色一深,把银针放在了她手上。
华珠侧过身面向皇后,举起钢针道:“这是穿骨针,一般用来治疗骨病,但据我所知,太医院没人用这种针。因为穿骨疗法太过痛苦,太医院不提倡使用。”
皇后朝温女官打了个手势。
温女官会意,拔下一根穿骨针走了出去,一会儿工夫,满头大汗地折回:“启禀娘娘,奴婢找太医们问过了,他们的确没有穿骨针。”
蜀浣纱、青花葛、穿骨针,都非宫中之物,颜姝的嫌疑“唰”的一下减少了很多。如果木头人真是她做的,她所用的材质必须与宫中物品符合才对。
颜姝松了口气!
颜婳暗自握紧了拳头,就算不是颜姝做的又如何?也不能证明是她!只要她死活不松口,皇后便无法定她的罪!
廖子承语气如常地再问华珠:“你是否见过这种穿骨针?”
华珠的眸子里染了一丝伤感,叹道:“是。”
“哪里?”廖子承又问。
华珠把针还给他,说道:“颜硕的房里。他有很严重的骨病,除了每日服药之外,也会定期做穿骨治疗。”
廖子承接过她递来的银针时,指尖有意无意地扫过她白嫩的手背,华珠一惊,这是……公然*?当着皇后的面?
然而,廖子承若无其事的表情又让华珠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他很可能只是不小心碰到了……而已。
廖子承摸了摸钢针上的余温,淡道:“颜硕服用的药材中是否含有三棱、元胡、透骨草、海风藤、黄岑、白术与砂仁?”
华珠抽回仿佛被烙铁烫过而略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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