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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大力想着,正如大女儿闻天所说,一只裤脚高一只裤脚低,是永远吃不饱饭的。当初自己还以为大女儿闻天可能是发癫了,而变得有些神质不清,胡说八道。由此自己决不能姑息迁就她学坏而走反革命的道路。然而事实恰恰相反,当年她才十六岁,愿意跟着一个毫不了解的当兵佬离开家乡,宁可去受北方那份寒冻之苦,也不愿意守着这份清淡日子,如海水加了咸地的餐儿,更可恶的是,妻子王仁香竟然也会冒天下之大不为为之——纵恿自己也不干了,去学“资本主义”的作风。
当时夫妻俩还在房间里吵架,自己还怒骂妻子说:“你想造反呀,我还没有死呢。”
妻子王仁香也不示弱:“等你这个大队书记死了,大家都去讨米要饭了。”
“你怎么就说讨米要饭呢。”
“你自己去米缸里瞧瞧。”
“米缸里怎么了。”
“米缸里怎么了,冷水。你也不瞧瞧,这是什么日子。”
“这日子怎么了。”
“没法过。”
“你怎么就说这日子没有法过了呢。”
“你瞧人家方麻子。”
“你要我学那地主崽子。”
“地主崽子又怎么了,没有饭吃,你地主崽子都不如。”
“我怎么就地主崽子不如了呢。我起码还是个大队书记呢。”
“你是大队书记管屁用,米缸里没有米了,你是大队书记,生出米来呀,生出米来了,你这个大队才管用,否则一个屁都不如。”
“你怎么骂上来了。”
“我不骂你骂谁呀。你生出米来了,没人会骂你。”
“我这个时候去哪里生米。农田里的禾苗不是正抽穗,快有稻谷了,到时候自然就会有米。”
“那个时候,还用你说。你也不去看看,方麻子家过的是什么日子,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还以为是刚刚解放的时候。”
“你怎么又提以前的事情了。”
“我就是睁着眼睛瞎了,摊上你们闻家。”
“你怎么骂上了。以前你不是不骂人么。”
“我还想揍人呢。”
“以前不是没有少你一餐饭。”
“现在不知道要少多少餐了。”
“我不是在想办法么。”
闻大力想着跟妻子吵架的事儿,书记镇长见闻大力沉默不语,一直抽着他那斗烟,吐出那么浓的烟雾,心里肯定有什么话不敢说出来,于是乎打断他的沉默,说:“有什么话就说嘛!我们是老熟人了。”
说着从他手里接过烟管,按了一把烟丝在烟嘴里,抽叭了几口才上烟——却得呛喉刺鼻,还说烟味好劲,是个好口味。
“我想,我想辞——辞去大队书记,不当了。”
书记镇长抽在口中的烟吞下去后,好久没有吐出来,想着闻大力这句上下不一,接不上思路的话,良久,两根烟柱烟慢慢地象两条蛇从老鼠洞子里爬出来,突然又从鼻孔里喷出来,象两把锋利的刺刀扎在闻大力心窝里,刺得他好痛。
闻大力原以为书记镇长会因为自己这一举动感到吃惊而气愤,甚至会把自己骂得狗血淋头,想不到的是书记镇长不但没有责怪他,也没有半点吃惊,反而笑盈盈接着吐了好几口烟团,有些意味深长地点头,接着又在略作沉思,之后才不紧不慢地说:“闻同志,没有想到,你的思想进步那么快,已经走在我们许多同志的面前了。”
“陈书记镇长,你不批评我。”
“嘿,我凭什么要批评你。”
“我这样做,会不会影响到您的工作。”
“你怎么影响到我的工作呢。你还起了带头作用,我表扬你都来不及呢。”
闻大力弄不明白,书记镇长这些话儿到底暗藏着什么玄机,是不是在欲擒故纵,到时拿出来第一个批斗的典型示范就是自己,还是自己真的做对了工作。闻大力心里嘀咕着,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好。
“不要担心,也不要有顾虑,时代不同了,你有自己的想法,证明你是个有能力的人。敢说敢做的人,不象某些同志,光说不做,那是要不得的。”
“我这样做,陈书记镇长,我是不是一人变坏的同志,一个变质的共产党员。”
“你是一个好同志,难得好共产党员。今年在市里开会,我一定要把你们的呼声带到上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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