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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沁凉晚风徐徐送来放牧人家的袅袅炊烟，是蒜头儿还有茴香的气味儿，伴着羊杂汤的幽幽凝乳香，盘桓空气中久久不去，强烈诱发人的食欲。山贼出发搜寻石胆一个月限期已到，大伙儿依约返回石灰山根据地，十六路人马分别向各自的小组长会报，小组长再往梅树苗圃集结会报。结果没有一路带回好消息，唯向北的小组长说，几名弟兄路过熏管村，疑似曾与石胆失之交臂，再往北直追七天却无进一步斩获。

    山贼拜把的二哥品儿心和三哥狸勇听了，并未马上接受这个事实，毕竟石胆向离家反方向的北边儿去，太不合常理。他们唤来那几名弟兄，命他们重述熏管村之行前后所有细节，分析熏管村村民很可能藏匿石胆而未据实以告，遂决定带了人马亲自走一趟。

    石胆负伤连躺了一个半月，健康已恢复□□成，只是体能欠锻炼，肌肉乏力，无法独自旅行。他镇日听村妇哼唱西蕃歌谣，啜饮难以入口的绿刀草汁，也逐渐正常进食，能够吃些土豆泥、红茄汤、马奶炖的青蕈菇，甚至削一些熏烤的牛肉碎子，撕了干饼皮子伴着吃。

    每天日出之前趁天气凉爽，石胆总会由村妇呵护着来到晒盐池里，踩水踏盐练腿劲儿。晒盐池水不多也不少，到小腿一半处，石胆透过盐水阻力来回学步，肌力增进迅速。闲来他就拉杠训练，两手往盐寮上梁一搭，将自个儿高高撑起，锻练胸背和手臂膀气力。傍晚时分避开了烈阳曝晒，石胆总要婉谢村妇的陪伴，自个儿在湖边儿小草坡上健走，总觉得每一个独立的步伐踏下去，都朝行动自由的返乡之日迈进一尺，跟七晴和母后重逢之日也就更近些。

    这一天日落不久，石胆照例走上崎岖不平的湖边儿草坡，想到此刻西犁朝中势必落入了不堪想象的混乱局面，不禁忧心忡忡，爱莫能助。草堆儿里虫鸣咿咿、水蛙鼓噪，远方林中夜枭「呼噜呼噜」不停嘟囔，宣泄着失眠的挫折和「众人皆睡我独醒」的焦躁。

    不意间，石胆听见一个熟悉的口哨声，忽大忽小，夹杂着虫鸣蛙噪，远远传来，持续了好一会儿。石胆吹了清脆嘹亮的「哔！哔！」两声哨儿，远处林木方向不一会儿即传来同样清脆嘹亮的两声「哔！哔！」石胆确定林中有人，只不知是敌是友，遂找了个互通讯息的办法，吹出一串长短交错的句子，「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是山贼之间最爱唱的家乡小曲儿「等儿郎」头一句歌词，「风……儿掀起……心底……的……伤心事儿」。过了好半晌儿，对方竟传回下一句曲调，「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节奏完整清晰，不容误解，吹的是，「人儿去……影成空……泪……湿……衣襟」。

    讯息得到正面响应，石胆大喜，心想恐怕是山贼弟兄们找来了！然而是山贼的可能性虽高，敌人正巧熟知此曲的机会也不小，石胆决定熬到天亮，等能明辨对方身分再露面也不迟，遂尽速走回村儿里去。二弟品儿心跟三弟狸勇率众躲在林中，依稀看见石胆回村儿就寝去了，知他态度有所保留，也就相嘱草草小睡一下，待天亮再议。

    石胆要走了。一个多月以来，几名村妇将他死马当活马医，不眠不休、朝夕相处之下，早已视他为自个儿羽翼下的宠儿，一旦石胆要走，她们是万万不舍得放行的。为免连累这个救命的小村落，石胆自始至终未曾透露自个儿身分来历，如今亦不宜明说，以免行踪曝光，后患无穷。石胆决定不告而别。

    度过了漫长等待，天还没真亮起来，只是云层逐渐淡开，眼看就要破晓。石胆早早起身，摇了摇手示意村妇不要惊动，表示要出去走走，叫她别跟。村妇不疑有他，很顺从地继续瞇眼小憩，石胆遂满怀祝福地回望了村妇一眼，随即默默撇下这羣恩情难报的良善妇人，走了。